3月2日，俄乌局势依旧扑朔迷离，但我对这场战争的认识是不断深入的。我不得不向大家认错。因为我陷入了西媒创设的表达误区。我长期单纯地认为，一国向别国加兵作战，在行为上属于入侵。然而，我忘记了另一种战争形式——

自卫反击战。

当我看到这五个字的时候，我便豁然开朗，不再陷入“反思”。1962年之于印度，1979年之于越南，两国都把中国的军事行动成为“侵略”，恰是因为它们是加害方，中国攻入对方领土实为被迫反击。越南和印度知道自己入侵中国在先吗？知道。它们可以是真糊涂，也可以是装糊涂，但中国打完它们之后，他们除了抱怨、难过，在对华关系上就再也不糊涂了。

乌克兰也是同理。承平日久的中国人，比如我，会具备天真而无脑的政治正确，也就是正确而无用的废话。“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没有错。“反对侵略”也没错。可中国之所以能在国际场合拿两个原则说事，是因为中国处在基本稳定的外部环境下，我国与世界主要国家和周边国家的外交关系处于可控状态，外国没有强烈的敌对行为。显然，俄乌关系并不具备上述条件。

乌克兰是小国，可以左右逢源，两相得利。可是俄罗斯是大国，被逼绝境下只有反击，根本不能投降也没机会投降，因为以大国的巨大体量，没有任何国家有能力受降。同样，外敌只有将大国彻底肢解、瓜分才能完全消除威胁，正如日本策划华北自治、伪满洲国，西方让苏联解体。因此，乌克兰可以把国家安全寄托在北约等外国主导的军事组织上，俄罗斯只能依靠本国的军队。

当乌克兰反复试图加入以俄罗斯为主要假想敌的，具有共同防卫原则的军事联盟——北约，撕毁了独立之初俄罗斯承诺的安全保证，乌克兰就已经对俄罗斯做出敌对行为。当顿巴斯附近的俄乌边境遭到乌东匪徒的炮击，乌克兰就已经对俄罗斯做出敌对行为。这还不算乌克兰犯下的法西斯主义累累暴行——好人怎能活该被人用枪指着，而乌克兰是确凿无误的法西斯。既然采取了敌对行为，和平已经被破坏，对等建立的外交渠道也就难堪大用，战争也自然列入选项之一。

别忘了，国与国之间没有强力机构的约束。遇到挑衅，俄罗斯难道还要“报警”，还要起诉乌克兰政府？主权豁免听说过没？

乌克兰在做出这种外交决策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会收到俄罗斯的回应的准备。毕竟俄罗斯无处可退，身处地缘危亡之际，导弹从乌克兰到莫斯科只需四分钟。如果它自知承受不了，就不会做出亲欧反俄的决策。如果明知无法承受还要如此，那就是人傻遭天诛。

何况，对敌对行为的回应，并不需要对等。擦边球似的回应，只会刺激对方继续踩红线。美俄关系龃龉不断，俄罗斯在外交战中频频提出“非对称反制”，实为美俄实力巨大差距下的现实举措。军事上也是如此，譬如当美国认定基地组织制造了911恐怖袭击，美国的回应不就是烈度极高、时间极长的阿富汗战争？3000美国人的性命，换来中东上百万人死亡。

我从不认为，战争都是邪恶的，我也从不认为，无论乌克兰如何挑衅，只要俄罗斯出兵就是“非正义”的。因为正义从来不能在脱离语境、脱离条件、绝对清晰、公正地孤立存在，国家之间摩擦纠葛绝非非黑即白，结构性的利益冲突不能用道德手段加以解决，根本性的矛盾激化不能用情绪加以评判。历史不会原谅蠢蛋，现实不会姑息天真。

当俄罗斯要维护本国安全利益时，乌克兰的利益就要受到打击。当美国决定让制造业回流时，中国的贸易、金融和科技产业就会遭遇寒冬。当中国决意捍卫领土主权完整时，所有被周边国家侵占的南海岛屿都不得不暴露在导弹射程下。当朝鲜完成“先军核武大业”，当印度实行“宗教民族主义”，当日本修改和平宪法，当韩国同意部署萨德，当澳洲非要横插一杠，当阿富汗收留本拉登，当尼泊尔通过MCC协议……每一个国家执行政策、扩展或捍卫其利益的时候，都会触及别国的利益，继而引发连锁反应。谁是绝对的白莲花，谁是完美的受害者？都没有，也永远不会有。

今日中国身处前所未有的良好、宽松的国际环境，靠得是中国政府用尽一切手段捍卫国家利益，不是靠提高道德标准、宣扬政治正确。基本的安全需求满足不了，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我们怎么能忘呢？当美国炸毁我驻南联盟使馆、制造南海撞机事件时，中国人怒斥美国违反国际法，美国用言行告诉国人：

我就是法律，够胆推翻我。

那种哑然无声、怅然绝望，应该成为国耻一般的屈辱的共同记忆。国家弱小，遵守规则吃亏，不遵守更吃亏。只有强大起来，掌握规则的制定权，才不会吃亏。谁能赢，谁能影响规则，国际社会就相信谁，国际援助就流向谁，历史就按照它给出的版本书写。没错，人类社会至今仍是弱肉强食，仍是丛林法则，强者坐拥正义，弱者被迫公平。陆军和海军是唯一可信的伙伴，钢铁和鲜血是话语权利的基石。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中国对待乌克兰也好，对待俄罗斯也罢，都是基于利益而做出的理性决策。俄乌战争，实则是俄罗斯在谈判不成、忍耐无用的情况下以军事手段自卫反击，是一个正常国家做出的在正常不过的举动。我们中国也打过这样的仗，只是时代太过久远，而革命和动荡的年代已经远去，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流，我们把和平——这一人类历史上罕有的财富，以及共赢——这一中华民族特有的智慧，当做了全世界的常态。

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才让一部分中国人有了优越感，对万里之外的乌克兰人怀有怜悯，与一个演员总统产生共情，还斥责不这么做的中国人为何不肯反思。可我们从1840年起就不断积攒的，不服输的倔强，在哪里呢？怎么能让傲慢遮蔽双眼呢？血腥、残酷是这个世界的底色，成王败寇是永恒不变的公理，却仍有人沉溺幻梦不肯醒来。

我们忘记了，军事力量是国际秩序的根基之一，军事均衡是和平的最大保证。绝对的和平主义终将引发最残酷的战争，因为它消灭了对暴力的约束——军事不过是暴力中最显眼的一个，经济、政治、外交、文化、宗教、舆论、意识形态，每一个都可以是暴力的载体。正如中美之间有贸易大战、关税大战、金融大战和科技大战一样，如果中国只是被动接招，必输无疑。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才是全面斗争之道。

可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主流中总有插曲，斗争中总有输家。

这就是我的反思。各位的今日份的反思，也算我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