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位于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的瓜达尔东湾快速路项目,载有中国人员的车队遭遇自杀式炸弹袭击,造成1名中方人员受轻伤,2名当地儿童死亡,多人受伤。事发后,巴方已在第一时间将伤员送往瓜达尔医院治疗。俾路支解放军(BLA)宣布对此事负责。

俾路支人分布在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国,属于逊尼派。他们与中东库尔德人一样,希望建立一个独立国家“大俾路支斯坦国”。

俾路支省是巴基斯坦面积最大的省份,占巴基斯坦领土面积的44%但人口只占8%,且宗教和文化差异非常大。俾路支人多数生活在巴基斯坦,但文化上更贴近阿富汗的主体民族普什图人(同属伊斯兰逊尼派)。上世纪60年代,阿富汗曾建议巴基斯坦允许俾路支独立,因为巴基斯坦人口占比更大的旁遮普人和信德人都是伊斯兰化的南亚民族,与俾路支存在显著差别。

俾路支省分裂势力众多。1948年、1958年、1977年和2003年,俾路支人先后发起四次大规模武装叛乱,巴基斯坦政府屡次派兵围剿。2005年的平叛行动,一次打出了9万名俾路支人难民。作为分裂势力中的一支,俾路支解放军受阿富汗塔利班保护和训练,因为阿富汗塔利班以普什图人为主

更大的问题是教派冲突。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300万阿富汗人逃至巴基斯坦,其中扎哈拉人和塔吉克人是什叶派,自然与巴基斯坦境内的普什图人和俾路支人(逊尼派)产生矛盾,而逊尼派占巴基斯坦人口的15%左右。阿富汗塔利班为何炸毁巴米扬大佛?原因之一是这座雕塑是扎哈拉人的骄傲,而扎哈拉人有蒙古血统,受东亚文化浸淫,与普什图人截然不同。几次宗教大清洗下,双方结下血海深仇。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爆发,什叶派迅速输出宗教革命,一度在俾路支省首府奎达开设领事馆,大肆印发宗教宣传册,资助哈拉扎人和塔吉克人,拉拢俾路支苏菲派信徒,组织什叶派难民打击巴基斯坦的逊尼派,让俾路支局势更加复杂。

巴总理齐亚哈克十分紧张,担心什叶派冲击来之不易的逊尼派的执政合法性(他靠政变上台),故选择扶植起源至印度的原教旨组织——德奥班德派,与什叶派对抗。具体做法是用逊尼派思想贯穿国家运作,称其为以“伊斯兰化”去除英国殖民主义遗毒。德奥班德派同时获得沙特等财主的支持,上世纪五十年代,巴基斯坦仅有300座宗教学校,如今翻了十倍,且六成是德奥班德派。

这样一来,俾路支省的政、经、军要职军备哈拉扎人掌握,什叶派成了地主,逊尼派的俾路支人反而一穷二白,极端宗教思想(俾路支学生组织)和分离主义思想开始扎根,阿富汗的普什图人为俾路支分裂分子提供训练和庇护场所,以便其对什叶派展开血腥报复。为求自保,什叶派也走向极端化。

俾路支成为代理人战争的绝佳斗兽场,境外势力顺势插手。俾路支省南部沿海的瓜达尔港距霍尔木兹海峡仅400公里,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是整个巴基斯坦经济发展的关键。

冷战时期,美苏两国都想控制瓜达尔港。苏联的策略是扶植俾路支省分裂势力,牵制阿富汗反抗力量,最终支持其独立建国。苏军撤离后,双方合作终止。1992年,巴基斯坦政府决定全面清除俾路支省各分裂武装。俾路支解放军立刻向美国求助,与印度相互勾结。

在美印两国看来,俾路支解放军能分散巴基斯坦的精力,也能威慑伊朗和阿富汗。对瓜达尔港开发进程的破坏,无疑给美国“租赁”该港提供了可乘之机。如输油管线能按期落成,瓜达尔港将成为美国攫取中亚石油的重要枢纽。

1998年,美国福布斯公司与巴基斯坦谢里夫政府签署开发协议,但不久后穆沙拉夫发动政变,美国控制瓜达尔港的计划破产。

2001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俾路支解放军向美国提供大量塔利班情报,由此迅速壮大。恐怖分子摇身一变,成了西方媒体口中的“自由卫士”,频繁发动恐怖袭击。2006年4月9日,巴基斯坦政府将BLA认定为恐怖组织,遭美国反对。

回顾历史,外国人(特别是中国人)聚居的酒店、投资的企业甚至是外交使馆经常成为巴基斯坦分裂势力和恐怖组织的袭击目标。2017年5月,恐怖分子绑架了两名中国人并残忍杀害。至今,除加强安保外,中国禁止驻奎达人士在非必要情况下外出。2018年11月,中国驻卡拉奇领事馆遭袭,两名巴基斯坦警察死亡,三名袭击者均被击毙。俾路支解放军宣布对此负责,并称目标就是中国领馆。

2019年5月11日,巴基斯坦瓜达尔港自由区附近的明珠洲际酒店遭恐怖袭击。三名安保人员牺牲,四名武装分子被全部击毙。俾路支解放军下属“马吉德旅”宣称对事件负责,袭击目标是“中国及其他外国投资者”。

2019年1月,BLA关键人物、嫌疑人拉希德·巴洛克(Rashid Baloch)被捕。2019年6月29日,俾路支解放军袭击了中国公司参股的巴基斯坦证券交易所大楼,至少3人死亡。2021年1月,恐怖分子绑架了奎达以东的马赫镇的11名煤矿工人并将之蒙眼杀害。该地是中巴经济走廊第二阶段九个经济特区之一。

换言之,即便是巴基斯坦这种与我国关系良好的南亚国家,也深陷无法良好管治领土的慎重矛盾,俾路支各派、各族矛盾深重,中国无论怀着什么目的,都是域外势力的代表,而且是“不清真”的异教徒(无神论),自然成为各方势力转伊矛盾的对象。

一道运作良好的中巴经济走廊,必然包含发达的公、铁路,在俾路支和普什图等族的极端分子眼中,是裂土自立的目标被彻底断绝的象征(政府可随时调兵,现代化会解放思想)。在不那么极端的两族人眼中,也会形成“巴基斯坦政府与中国合谋劫夺本省资源”的不良印象。再加上印度为了给中巴添堵,甚至给俾路支解放军等恐怖组织提供巴政府军情报,更是复杂难缠。

中国的海外利益,看来要遭遇不小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