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基纳法索政变,西非永别桑卡拉
2022年01月27日 70 次浏览2022年1月24日,布基纳法索总统、议长和其他政府高层被军队扣押,该国再次发生政变。25日,达米巴中校成为军政府领导人,宣布接管政权。现总统罗赫·卡博雷被罢免,现政府被解散,现行宪法被暂停,陆地边界全部封锁,领空也被关闭。西非国家共同体立刻宣布介入。
布基纳法索,这个国家好陌生。2018年5月,它与中国台湾“断交”,刷了一波存在感。然而,即使在非洲,布基纳法索也是寂寂无名——它太穷、太偏僻、太落后。
1896年,上沃尔特(今布基纳法索)沦为法属西非一部分,可怜其干旱少雨、土地贫瘠、没油少矿,连像样的河岸都没有,因此是唯一一块需要法国向其输血的殖民地,将就着种点棉花。与贝宁、马里和乍得合称“棉花四国”。屁钱不挣还要倒贴,法国输麻了。但是,布国单一的产业体系,虽受限于自然环境,也离不开法国殖民者基于私利的分工规划。
1960年,布基纳法索独立,称“上沃尔特共和国”,也是联合国认定的“最不发达国家”之一,2020年人均GDP仅为926美元。诚然,布国是非洲第四大黄金储备国,但至今仍在手工淘洗,金矿聚集的中北部地区又被恐怖组织反复侵扰,无法开工。
可以想见,一个穷山僻壤的偏远内陆小国,饭都吃不饱,安全局势肯定十分动荡。时至今日,布基纳法索尚无正常、平稳的政权更迭,无一例外都由军事政变实现。1966年,开国总统亚梅奥果被政变推翻。1980年11月,拉米扎纳政权被军事政变推翻;1982年11月,泽博军政府被推翻;1983年8月,韦德拉奥果的“临时救民委员会”被推翻。
1984年8月31日,桑卡拉组成新政府,兼任总统和政府首脑,改国名为“布基纳法索”,意即“正人君子之国”。桑卡拉吸取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经验,极具革命热情和感染力,一生廉洁奉公,被百姓称为“非洲的切·格瓦拉”。他强硬推动国有化改革,反对帝国主义干预内政,拒绝以牺牲主权独立为代价换取IMF和世界银行的贷款,废黜割礼、人口买卖等陋习,兴建基础设施,推广疫苗接种,解放并发展妇女权利,刺激农业消费并防治荒漠化。
然而,桑卡拉的改革损害了原宗主国法国的利益,特别是破坏了法国利用西非法郎对布国金融主权的控制(西非国家中央银行+西共体投资发展银行,就连美国动用金融武器渗透都不好使)。1987年,桑卡拉的“政治盟友”孔波雷在法国授意下发动政变,桑卡拉被乱枪扫射而死,草草埋葬。孔波雷上台后倒行逆施,撤回大量改革措施,唯西方马首是瞻。
2014年10月30日,执政27年的孔波雷意欲修宪延长任期,爆发骚乱,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特拉奥雷发动政变,此日宣布代行总统职务。孔波雷逃亡科特迪瓦。同日下午,孔波雷任命的总理前总统卫队长伊萨克·齐达也宣布成为过渡时期国家元首。两派激烈争权的结果在11月17日揭晓:米歇尔·卡凡多当选为过渡总统。2015年9月16日,卡凡多和齐达等被总统卫队拘留,示威骤起。17日,总统卫队接管政权,废黜过渡总统卡凡多。18日,在西非国家共同体干预下,卡凡多获释并恢复执政。然而,军队由此凌驾于总统内阁。
失去桑卡拉后,布基纳法索的经济病入膏肓。棉花出口占布国财政收入的半数以上,但棉花是大宗商品,价格由国际市场决定,布国的棉花品质也不高,农民采收棉花又累又不挣钱;国家货币是在法国央行统一结算的西非法郎,金融环境随着政变频仍而恶化。独裁者孔波雷治下恶事干尽,搜刮民脂民膏,本就羸弱的教育、医疗体系更加一塌糊涂,老百姓几乎全是文盲,识字率最高的群体是军人,但比例仅为23%。
孔波雷之后的第一任民选总统卡博雷(人民进步运动党,2015年胜选,2020年连任),任内希望将全国唯一的铁路延长,连通科特迪瓦和尼日尔,扩大农贸市场,却连向农民征地都谈不拢。也是没办法,布国的工业基础几乎为零,除了半生不熟的棉花和龇牙咧嘴的瘦山羊,啥都没有。就连人都快逃光了——孔波雷流亡后,累计上百万布国民众以“外出务工”为名,长期定居加纳、科特迪瓦和几内亚,更加剧了土地荒废、劳动力紧缺的问题。
新冠疫情冲击下,西非地区日均生活费低于1.9美元的人口比例从2020年的2.3%升高至2.9%,各国政府财政早就不堪重负,饥饿正在西非恣意蔓延。
因此,布国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想发展必须改革,但无论改革措施再温和,相对于一穷二白的布国而言,都太过激进。掌握暴力的军队,反而成为布国社会的难得一见的进步力量,在常规政治手段完全无助于解决国内矛盾的情况下,砸碎民选政府的政变,也是无奈之举。可砸碎了又能如何呢?这样的国家,任谁上台都无法治理。
恶性循环问题在非洲很普遍——国家只能在政变-民选之间反复切换。据中佛罗里达大学副教授乔纳森·鲍威尔和佛罗里达大学教授克莱顿·泰恩的研究,1960~2000年,非洲平均每年就有四次政变和未遂政变。2021年,非洲发生了乍得、马里、几内亚和苏丹四次政变,半岛电视台称2021年为“非洲军事政变重回舞台之年”。
更大的危机出现在外部。布基纳法索位于萨赫勒地区边缘,注定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地方。2018~2019年,尼日利亚恐怖组织“博科圣地”迫于政府军进攻,向多国流窜,贫穷的布国首当其冲,还诞生了本土极端组织“安萨鲁伊斯兰”。薄弱的国防力量完全无法抵御狂热的恐怖分子,布国北部地区尽被骚扰,士兵装备落后、疲于应付。2021年12月,至少50名士兵在萨赫勒地区的反恐行动中丧生,军方震怒。截至2021年底,“博科圣地”造成数千人死亡,数百万信仰天主教和本土宗教的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
法国则充当”非洲宪兵“,在布国首都驻扎特种部队基地,名为长期“反恐”,时常资助政变。例如,本次政变领导人达米巴中校曾在法国巴黎军事学院进修。2019年10月的示威游行中,布国群众抗议外国军事基地在该国的存在,质疑法国军队数量之巨,但恐怖组织却愈发强大。
法国对布国等西非国家的金融控制更加严密。2019年之前,西共体国家的银行准备金和政府储蓄的50%都必须存放在法国国库,并由法国央行代为管理。直到2019年12月,西共体和法国达成协议,存放比例逐年下调并自行发行新货币ECO。结果反而加速了西非对法国的金融依赖,因为ECO与欧元挂钩并以欧元结算国际贸易。值得注意的是,西共体中不仅包含原法国殖民地,还包括美国建立的利比里亚和英国殖民地塞拉利昂,两者使用自有货币,如今大有再受法国控制之势。
不要说非洲没有优秀的政治家和人才,他们都被西方殖民者杀害了。对法国而言,布国的政变只是一次日常人事变动——当政变见怪不怪时,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西非人民还要在帝国主义控制下生活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