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开学第一课》之前,“娘炮”这个词好像从没那么火。奶油小生在重磅节目的集中出现刺痛了家长们的神经,不知从何而来的苦闷和抱怨,突然宣泄在这些年轻艺人身上。

审美跟时尚一样,谁也说不准明天会变成什么。在父母生长的年代,文娱单一,生活贫苦,因此审美往往是大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和建设者,再加之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男女二元化审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行其道。但随着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水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的个性得以释放,审美开始变得逐渐多元起来。中性美,这种在西方国家已经成熟的审美观也开始为我国群众所接受。这本是一件好事,但随着我国不成熟,不全面的娱乐产业不受控制的大肆扩张,使得中性美逐渐向资本的狂欢靠拢。虽然说这种现象的与韩国流行文化传入我国有一定关系,但这么大的包袱,让几个歌手、演员去背,就有些过分了。

我认为,我们反对的不应是娘炮,而是娘炮背后畸形的娱乐体系和高度逐利的宣传手段。年轻人在心智和审美观还不成熟的情况下,资本稍加引诱就容易迅速畸变。不巧的是,娘炮恰恰与中老年家长的审美观念相违背,毕竟作为人总是对不熟悉的东西抱以抵触。看着自己的孩子不务正业,家长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把原因归结于一种或一类个人或事物上,国家也急切盼望能用一种或几种行政手段迅速找补先前的监管空缺,尽可能弥补后果。两方势力一拍即合,立刻把具体的、厌恶感强烈的娘炮立成靶子,并以此作为整治的抓手,企图获得舆论支持。其实这一切与娘炮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我们的家长从小就以阴柔为美,而今天的娱乐公司包装的是大男子主义,那么恐怕现在被集中批判的就是钢铁直男了。

有意思的是,回顾历史,我发现中国是个特别擅长甩锅的国家。每当封建王朝灭亡,史官总是归咎于一个女人或一个皇帝。商代灭亡了,妲己背锅;周代灭亡了,褒姒背锅;唐代灭亡了,杨玉环背锅……你说一介女流能有多大本事,几年下来就败光一个王朝的百年家底呢?有时女人连导火索都不算,真正的火药是被王朝压迫的愤怒的人民。问题的本质是什么?阶级的局限性使史官百思不得其解,或者得解不肯去写。

同样的道理:娘炮只是中性美的表现之一。如果各类娱乐媒介真想宣传多样化审美,就不应该在各种宣传手段中,只大力宣传与娘炮有关的文化,因为过分强调中性美也是扼杀多元,审美单一的表现。年轻人审美教育缺失,捍卫他们自由的手段是多一种选择,多一些理智。今天把混乱简单归结于娘炮,过两天又会按起葫芦起来瓢,弄出一个更棘手的“畸形”审美观。积极、健康而全面的引导和教育,才是纠正不正之风的最佳手段。年轻人有选择自己审美的自由,而作为他们的前辈,我们都有向他们展示多彩世界的义务。

这些道理国家力量不会不懂,家长中也肯定不乏有识之士,但为什么某些地方台还是会组织明星公然表示“拒绝娘炮”呢?官僚体系的运行是自上而下层层加码的过程。中央要整治娱乐圈;部委表示奶油小生收入太高,需要多加留意;地方坐不住了,表示小生的“娘炮”气质是吸粉利器,必须整改。电视台怎么办?赶紧拉几个明星表表态,毕竟不忘初心跟党走。“天意从来高难问”,工作力度不够要挨批,做过头了也要罚钱,合适的力度是多少?多做总比少做好。一刀切下去,看似效率极高,实则懒政怠政。十八大之前,党中央的很多英明部署,最后不了了之或落实不足,都与此类似。

审美是多元的,人格也是如此。只不过在那个压力巨大的年代,很多人选择隐忍不发。男性的儒雅、沉稳不是软弱,而软弱绝不等于娘炮。评价男人不应该只依据言谈举止,更应重视他的责任、担当和勇气。邋遢就是邋遢,懒就是懒。男子气概不是嗓门大、力气大、不拘小节、不讲卫生、出口成脏,这样只会招人厌恶。成天打骂妻儿窝里横,满口酒气,大谈兄弟情谊、哥们儿义气,关键时刻却怂得一逼,一事无成。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去嘲笑那些在危难时刻帮女生脱险的“娘炮”们呢?

放眼社会,人格没有优劣之分,每一种职业都有与其相适应的人格特质。我们的国家既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者,也需要冷静沉默的研究者,只要能人尽其用,为国家作出贡献,就应该得到尊重。如果草率的按照娘炮与否,非要划出高低贵贱、敌我阵营来,恐怕就搞错了打击对象。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希特勒上台后,将一战时德国战败和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归咎于犹太人,纳粹趁势组织各种各样声势浩大的反犹运动,德国人民在煽动下空前团结起来。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大家应该一清二楚了。

人格的成因很复杂,遗传因素和后天环境各占一部分,童年遭遇的一件小事也可能对孩子将来的人格造成重大影响。换句话说,孩子之所以成为“娘炮”,与家长脱不了干系,要么是基因有问题,要么培养方式有问题。孩子本来就是无辜的,家长要真想找罪魁祸首,为什么不自己把自己关起来接受电疗,或者被几个壮汉来回摔打,进行所谓的抗打击训练?妄图以短平快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的人格,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到时候“娘炮”没纠正过来,孩子的心理很有可能受到严重伤害,变成一个变态的“娘炮”。最后吃苦的必然是家长自己。

无论历史怎么变化,人类怎么发展,社会上永远存在着纷繁多样的独特个体。他们不需要拯救,需要拯救的是冥顽不化和煽动偏见的人,以及打着多元的旗号,背地疯狂数钱的无良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