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有在建国日或年底等节假日期间组织特赦的传统。在人口只有5200万的韩国,特赦之频繁、规模之大让人难以想象。服刑中的前总统被现总统特赦的情况也不罕见。自金泳三政府以来,韩国政府组织了39次特赦,其中金泳三政府9次、金大中政府8次、卢武铉政府8次、李明博政府7次、朴槿惠政府3次、文在寅政府5次。文在寅政府的前四次特赦分别于2018年新年(赦免6444人),2019年3月“独立100周年”(赦免4378人),2020年新年(赦免5174人),2021年新年(赦免3024人)进行。

韩国政治清算的恶习终究是代代相承,显露出它强大的破坏性。我的观点是,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模式的好坏,不直接取决于路线的左与右,反而是它摇摆与否。摇摆的总路线,要比形左实右,形右实极右等类人群星更为危险。韩国政坛长期维持的进步派与保守派的对垒,自然意味着现任总统所属的阵营的路线,将会被另一派别的当选总统清算。第六共和国总统不能连任,保守派和进步派都不能长期执政,意味着这种推到重来必然是周期性的。

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韩国检察机关。检察机关掌握着包括自行调查权、警察指挥权等(侦查权、起诉权、请求令状权、侦查指挥权、刑罚执行权)在内的数项权力,事实上充当了无人制衡的超级实权部门检察官对弊案的调查是投其所好的,目的是帮新任总统清除政敌以求青睐。另外,清剿前总统所引起的话题效应和政坛震动,无不让每一个渴望一举成名的检察官振奋不已。虽然文在寅的法务部长秋美爱强行通过《修正刑事诉讼法》、《修正监察厅法》和《犯罪调查处法》等剥夺了诸多特权,但没多久检察总长出身的尹锡悦就当选总统。所以韩国检察机关的特权一时半会还解除不了。

也就是说,只要检察机关存在,政治清算的最终目标必然是韩国(前)总统。而总统作为国家元首,是国家的公信力和权利合法性的象征。换言之,大韩民国政府的公信力、权威性和合法性,会周期性地被冲击,被挑战,甚至被推倒重来。好比教宗带头向神祗泼粪,每一次都必然是思想动荡、政局混乱。众所周知,上述三者的建立绝非一日之功,摧毁起来却极为容易。进步派清算保守派,保守派报复进步派,左右互搏,相互撕扯,今天判刑,明天特赦的后果,绝非在韩国人民面前证明谁比谁更道德,谁比谁更清廉,这实际上是把韩国的尊严和制度的权威,扯碎了在地上碾来碾去。双方都是以人民为名义,到头来只会让人民失望。

上一个新领袖上任后必定完全否定前任领袖以巩固权力的国家,已经在1991年底土崩瓦解。斯大林打倒了导师之外的其他人,穗宗靠秘密报告打倒斯大林,勋宗打倒穗宗,到后来戈尔巴乔夫大笔一挥,列祖列宗没一个好玩意,手下的报纸甚至攻击列宁是恐怖分子,把《纽约时报》都吓了一跳。韩国总统除文在寅尚且赋闲,有哪一位得以善终?李承晚远逃海外,朴卡卡被物理清算,尹普善和崔圭夏被政变推翻,全斗焕、卢泰愚、李明博、朴槿惠都在卸任后被捕、判刑,金泳三、金大中涉腐,卢武铉自杀。

很难相信在踏入21世纪20年代的今日东亚,韩国这种发达经济体竟然不具备现代的政治伦理,依旧是一副鞑靼人争夺汗位的丑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