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共和国勋章”获得者、老英雄张富清于当晚在武汉因病去世，享年98岁。

如果我没有记错，老先生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奉献操劳一生，若不是一次意外的退伍军人信息采集，可能终生都要在山沟里默默无闻。

老人家沉默一生，与我而言亦无非是陌生人，甚至他对事业的投入和牺牲，有可能让他在家人面前也是个“陌生人”。歌功颂德的话我便不说了，我可以想象在课本上见到这样纯粹、高尚、脱离低级趣味的共产主义者，但我不会希望这样的人成为我的父母、妻子、子女。

张老不可谓不为人民和政府着想，着想越多，自己放弃的权益就越多，可本应该花在张老和他的同志们身上的福利待遇，又被哪些人占据了呢？怕不是被没事就赖在干部病房不走的老干部占去了，怕不是被自我吹嘘以包揽退休待遇的人占去了。

那些人民？50年代，他们一边吃着降库存才配发的，作饲料的高粱面，一边如徭役般集体修筑水利工程。60~70年代，他们在自然灾害中冻饿而死，插队分粮。80~90年代，他们在没有《劳动法》的保护下填满了一座座血汗工厂。进入新世纪，他们却是最晚解决子女异地就读、升学，最先被大城市清退的一批人——具体的人民，并没有因为张老和他的同志们为抽象的人民放弃名利而活得更好。反倒是像张老一样，终身付出却根本得不到多少回报的，来自劳动群体的平民英雄越来越多。

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发展到今天，似乎已经不适用“苦了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规则。残酷的道理是，你藏着掖着不享受，你省下来的资源就会被权贵和投机者堂而皇之地夺走。奉献者的放弃，无非得到轻飘飘一句“高风亮节”的评价，周劼大公子、滑雪谷圣、理塘丁真和四字明星们，已经用行动告诉全社会：你为国家计的放弃，你为理想计的牺牲，根本一文不值。

更悲哀的是，张老和千百万同志们不计回报的付出所换来的“盛世”，正在成为另一些蛀虫挥霍浪费的基础。

中国真的好大，大到能容下最理想的现实主义者和最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大到既能让利己者、谄媚者、贪腐者挥霍着国家的发展成果，也能让一大批革命者、劳动者、牺牲者、先行者世代相接，负重而行。

我已无言。只是希望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能对得起英雄们放弃名利而换来的寡淡乃至凄凉的一生。他们保护了素昧谋面的我们，我们也要保卫在去世后才能在报纸上见到名字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