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在法国国民议会的会议上，一名黑人议员的发言被一名白人议员的种族主义言论打断——“滚回非洲去”。议会会议顿时陷入混乱，不得不紧急中止。然而，这一场景已被电视直播出去，引发法国国内争议。

我早先是怎么说的来着？别管西方在媒体中的形象有多好，在种族平等层面都是精心安插的伪装。西方白人永远是傲慢的，因为我素质高，所以我可以素质低。因为我代表民主自由，是人权卫士，所以我可以种族灭绝、集中虐杀。因为我过着高福利、高消耗的殷实生活，所以我可以对第三世界使用坚船利炮、殖民掠夺、金融吸血。

它们不会害怕，因为西方的普世价值只涵盖“民主”、“自由”，唯独不包括道德。“绅士风度”也好，“平等博爱”也罢，道德只针对阶级内部、种族内部、群体内部，别问为什么不针对有色人种，因为有色人种没资格。你黄皮黑皮劣等种族，你不自由不民主，你发展水平太差。因为西方人仍旧认为却不肯承认：只有白人是人，有色人种都是动物。

法国够包容了吧。即使只考虑白人，法国的民族成分也很复杂，罗马时期是拉丁与高卢人群居，法兰克王国则是法兰克人与凯尔特人，因此法国在崛起过程中很少提议以血统为主线的民族叙事，而是大力塑造以地域为主线的国家叙事。问题在于，回顾历史和现实，几乎所有政权，无论国力强大与否，都有民族主义思潮，可见民族主义既可以在危难时帮助全民族走出低谷，也可以在和平时带动民族走向繁荣，而国家主义就不具备上述“同甘共苦”的特质。

究其原因，民族主义团结群众靠的是血脉相承、文化纽带——东北人、山西人、广东人和福建人，都说中国话，写中国字，清明都祭祖，春节都团圆，中秋都赏月，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大家都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山东受灾了大家都伤心，广东发达了大家都高兴，福建有困难大家都帮忙，山西有煤炭大家一起用，同舟共济，荣辱与共。外部压力越大，民族主义就越强大。国家情况越差，民族主义就越能充当粘合剂的作用。

但是，上文中的，被中国人习以为常的一切，在美国、印度，还有本文的主角——法国就不成立。美国和印度干脆没有完成有效的国族建构，而法国也是典型的国家主义叙事，国家主义团结群众靠的是利益，因此只能在顺境时具备强大吸引力，对各种族产生归属感，一旦遭遇苦难，所有被短暂粘合起来的种族就将作鸟兽散。对法国而言，国家繁荣，黑、白、穆各族都能分一杯羹，法兰西万岁。国家崩溃，黑、白、穆争相跳船，避之不及，去他娘的法兰西。

例如美国，所谓“爱国主义”爱的是世界第一的美利坚，而不是那个千疮百孔的前北美殖民地。只要美国仍然是世界第一，美国仍具备世界霸权维持吸血，那么“一强遮百丑”。如果美国跌落神坛，那么美国就是存量社会、饥饿游戏，各方各派大打出手，四分五裂。中国崛起的奥秘之一是，进步主义的红色叙事，与民族主义的紧密契合。新民主主义革命既是阶级革命也是民族独立运动。从新中国成立算起，共产党取得的一系列成就，在左翼社会主义视角看来，是制度的胜利和对被剥削阶级的解放，向着共运胜利更进一步。在右翼民族主义视角看来，是我中华民族扬眉吐气，昂首挺胸（民族解放以至平等）乃至成为世界列强（偏帝国主义色彩）。你从没听说过苏共宣称为斯拉夫民族伟大复兴奋斗，但中共就能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统战最广大人民。

话说回来，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处理好共产主义和民族主义之间的矛盾，乌克兰族的乌克兰，俄罗斯族的俄罗斯，白罗斯民族的白罗斯，正是肢解苏联的最大推手。

同样的问题正在法国爆发。作为欧陆历史最悠久的国家之一，法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欧洲的顶级强国，在普法战争之前几乎从未受过任何重创。直到普法战争惨败，法兰西开始震荡，民族平等被抛到一边，用迫害少数民族的手段转移社会矛盾成为主流，只不过当时他们搞的是排犹运动罢了。现今的法国早早告别二战后延续30年的经济繁荣，苦日子一来，新的少数派又要遭殃了。黑人在法国可是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确，媒体批评黑人犯罪都不敢说“黑人”，只敢说“郊区青年”，不然就是同行和读者的口诛笔伐。可是能源危机、经济危机和疫情问题叠加，黑人也将成为新的发泄口。

而马克龙险胜勒庞赢得连任也告诉我们，法国正在走向撕裂。投票率甚高意味着选民极其焦虑，胜势微弱意味着执政党饱受掣肘且缺少中间派调停，年青一代无论作为哪一方的核心支持力，都不是好事——要么幼稚而短视，要么容易失望而迅速反转、分裂，在野和执政的扭转在分毫之间如同儿戏。如此脆弱的民意基础，无论左右翼执政都是几乎无效的，表演性、软弱性和投机性的政策反而会层出不穷，保证自己持续掌权不被弹劾或被逼辞职，才是获胜者首要目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几位极右翼候选人呼声甚高，意味着白人对政治正确的不满将集中引爆。

法国的好日子还在后边呢。等着，更多的黑人议员会被继续辱骂、公开羞辱，黑人名流甚至会被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