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3日,22岁的阿米尼(Mahsa Amini)和她兄弟在德黑兰被道德警察逮捕,后者指控她违反《着装法》——所有年满9岁的女性必须用头巾遮住头发,用宽松的衣服遮住胳膊和腿。违者罚款、鞭打或入狱。随后,她在看守所晕倒并陷入昏迷,并在昏迷三天后于16日在医院去世。

本周,该国爆发大规模示威,妇女们取下头巾在空中挥舞。在德黑兰,抗议者高呼“我们将战斗并夺回我们的国家”,其中包括在校大学生。安全部队向人群开枪,导致至少4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说起这个国家,大家不陌生。自1979年革命后,世俗但脱离群众的巴列维王朝被政教合一的新政权取代,至今已有40多年。该国人权状况也广为关注,特别是女性。这也与观察角度有关系,如果站在小资产阶级的角度,人权恶化到无以复加,但站在巴列维王朝末期大批百姓饭都吃不上的角度(至今广大农牧民和城市贫民支持政府,教会负责基层管理,革命卫队的国企解决就业),日子反倒好过了,头巾只是恢复了百年来的习俗。随着时代发展,生活水平提高,外部环境的显著变化,严密的教法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因为变革永远是绝对的,追求进步,追求解放是必然的。

特别是所谓的“宗教警察”其实根本做不到公正执法。统治阶级的操作是,严格禁止一样东西,然后用豁免权赚取巨额利润,正所谓“严格立法,普遍违法,选择执法”——只不过这个“法”指的是教法。比如,教法禁止饮酒,新世纪以来也有人因饮酒被判死刑。但由于私酒贩卖是毛拉和基层宗教警察最大的灰色收入来源,所以该国实际上有一半多年轻人喝酒。至于卖淫和婚前性行为更为教法所不容,但有不少“变通”手段——只需交一笔费用,毛拉可以开具“临时婚姻”证明,有了它,无论是男女朋友开房或嫖娼,就不会被警方处罚。头巾问题不正是对这种选择性双标的不满吗?

当然,它的沃土更来自于该国长期的社会问题。比如,该国对女性的行为举止都有严格的法律限制,另一方面却大力推动女性接受教育,越穷的地方越积极,伊斯兰革命后全国75%的女性接受教育,近几年女性占该国高考考生的60%以上。一方面严格禁锢,一方面是教育水平提高后必然引起的思想解放。年轻人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该国每年有33.5万名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TEM)学科的大学毕业生,总额位居世界第五,占人口比例(人口8100万)甚至高于美国,但该国社会显然无法提供足量的就业岗位,一大群理工背景的学生(其中多数为女性)毕业即失业,怒火有多大?

与埃及相比,该国好的没边了。埃及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直接加入叛军和恐怖组织的。该国有伊斯兰国家中最成熟的制造业之一,军工业好歹能持续吸收人才,以及对抗封锁式的经济模式正在成形,向中东他国走私军火、石油也能养活不少人。

但是,这场示威并不足以导致剧变,只是间歇性地发泄社会戾气。记得2019年我们就关注过该国示威,彼时是基于对生活成本骤增的不满。后来每年都有大规模示威活动,伊政府安如泰山。须知,革命胜利需要政治纪律强、组织性高的革命武装,或者策反军警宪特,否则根本不惧任何根本性的破坏力,逼迫政府低头都不行,而且随着示威迟迟不能获得成果,反而会让暴力机器积累足够的应对经验,今后的示威越来越像美国黑命贵运动的零元购,成为一场狂欢式的情绪发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