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乌兹别克斯坦的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共和国议会准备通过宪法修正案,取消该共和国的“公投独立权”,因而发生了街头骚乱。次日,300名骚乱者在努库斯市袭击了哨所,打伤50余名国民卫队士兵并抢夺武器,进攻努库斯国际机场和市政府。

乌国军警迅速行动,武力清场,拘捕大批组织者。乌国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与该共和国领导人线上开会,冻结对该国宪法70~75条的修改,并第一时间告知群众。截至3日共造成18人死亡,243人受伤。米尔济约耶夫宣布,卡拉卡尔帕克的宵禁将从即日起执行至8月2日(21:00-次日7:00),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并切断网络,禁止一切公共活动,限制车辆行驶,“暂时从居民手中回收武器弹药”等。根据乌《紧急状态法》的规定,国防部队将派驻到当地以确保社会安全。

注意:乌国宪法第十七章称,卡拉科尔帕克自治共和国拥有自己的宪法,可独立决定其行政和领土结构,与乌兹别克斯坦的相互关系则以“谈判达成的条约和协定加以规范”,双方之间的任何争端都应当以协商的方式解决。第70条,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的主权应受到乌兹别克斯坦的保护。第74条,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有权在该地区人民举行的全体公投的基础上脱离乌兹别克斯坦。6月25日的修宪草案包括将总统任期从5年延长至7年,禁止死刑,自然也包括删除有关卡拉卡尔帕克自治权和公投独立权的条款。

个人认为,示威展现出鲜明的,中亚特色的颜铯革命性质。首先是卡拉卡尔地区的非政府组织迅速串联,短时间内组织大批示威者。又通过线上社交媒体展开统一指挥、联络。

卡拉卡尔帕克是乌国西北部的自治实体(相当于美国的州),人口200万,占全国领土的40%。此地的历史可以追溯至19世纪初,中亚地区的布拉哈、浩罕和希瓦等三个封建汗国与其余部族之间相互征伐,北有沙俄,南有英国,重重威胁下,中亚遂逐渐被沙俄吞并。十月革命后,中亚成为苏联领土。哈萨克、塔吉克、土库曼、吉尔吉斯、乌兹别克和卡拉卡尔帕克等六大民族之间的矛盾也继承了下来。为了巩固统治,苏联当局的民族划分政策最初将卡拉卡尔帕克自治州划给哈萨克,后来又在1932年独立划为卡拉卡尔帕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1936年又被划入乌兹别克。

1991年苏联解体,乌兹别克独立,卡拉科尔帕克因此成为自治共和国。乌开国总统卡里莫夫决心与中美俄展开“等距外交”,结果很快倒向美国。2001年,美国反恐战争需要在中亚建立军事基地,卡里莫夫同意并向美军开放领空,美国在中亚的第一个军事基地——汗阿巴德基地应运而生,距阿富汗仅200公里。但2002年,小布什政府希望建立永久基地,而卡里莫夫政府加入(中俄主导的)上合组织被认为是对美乌关系的破坏,于是策划推翻卡里莫夫,建立亲美的民主政权。

2005年5月12日,乌兹别克斯坦安集延市发生暴动,警察局和军队营地被占领,武器弹药失窃,监狱遭到冲击。5月13日,骚乱演变成要求卡里莫夫总统下苔的抗议活动。当晚,乌政府采取措施,在两天内平息了骚乱,187人死亡。7月5日,上合组织在哈萨克斯坦举办会议支持乌国,要求“西方军队撤出中亚”。29日,乌政府要求美军撤出汗阿巴德基地。美乌关系骤然遇冷。9月30日,美国会要求把卡里莫夫送入国际刑事法庭。11月21日,美军被迫关闭基地并转移至阿富汗。

2007年4月30日,乌中签订协议,确定中亚天然气管道建设计划。2016年9月,卡里莫夫去世,普京出席葬礼,时任总理米尔济约耶夫代总统,并在该年底的大选中获选为总统。

然而,自治共和国对乌国安全存在隐患,特别是美国在冷战结束后一直尝试将势力扩展至中亚的背景下。中亚地区在地缘学上是十分重要的。早在19世纪,英国学者麦金德就在《历史的地理枢纽》一文中把中亚比作“心脏地带”,宣称:“谁统治东欧,谁就能主宰心脏地带;谁统治心脏地带,谁就能主宰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就能主宰全世界”。诚然,中亚地区不仅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勾连欧洲与远东,俄国与中东的要地。因此在近代成为俄国与英国的必争之地,最后俄国胜出,英国则拿下了伊朗、阿富汗、印巴等地。

既然是列强觊觎之地,隐患是实实在在的。卡拉卡尔帕克的乌兹别克族、卡拉卡尔帕克族和哈萨克族基本三足鼎立,哈族较少。卡族人如果能与哈族搞串联,投票压倒支持统一的乌族,即可独立。再者,由于其自治性,乌国的政策和法律还需要该自治共和国议会的批准,以及由该共和国的行政机关执行,让大量境外势力支持的反对派有了喘息余地。乌国自首任总统卡里莫夫开始就着手解决这一问题,直到米尔济约耶夫时期才在今年6月25日拿出一份草案,但暴乱几乎立刻爆发。

联想到今年一月的哈萨克斯坦暴乱,以及5月23~27日,美第一助理国务卿唐纳德·卢等率团访问土库曼之外的全部中亚四国,随行人员包括美国家安全委员会、国防部、美国际开发署(USAID)和美国际开发金融公司(DFC)等代表——如果稍微熟悉一点时事,便知上述机构是美国干涉他国内政的主要工具。毫不意外地,美方代表专门接见了乌国的非政府组织代表,要求建立“共同价值观”,表达了美国对乌国女权问题的关注和支持。5月26~28日,美阿富汗问题特使托马斯·韦斯特也率团造访乌国。你很难不怀疑美国与此完全无关。而米尔济约耶夫总统发言称,骚乱背后有“恶意外国势力”的介入。

不过,考虑到中亚各国宗教氛围浓厚,部落、宗族政治树大根深,却又嫁接了西方民主制度,导致政府政令不出城市,再加上经济发展长期滞后,新冠疫情加速了社会危机,总会有个大爆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