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希腊独立200周年（反奥斯曼帝国大起义），希腊政府加大了对英国的敦促力度，要求大英博物馆归还掠夺自帕特农神庙的希腊雕塑。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致函英国首相约翰逊，表示如不能归还，至少把上述文物“借览”至希腊。英国表示“可以考虑”，但需要继续研究。

3月12日，接受希腊媒体采访时，约翰逊表示“拒绝将大英博物馆的帕特农神庙雕塑归还希腊”，理由是上述文物是埃尔金伯爵“合法收购”所得，符合当时的英国法律。是吗？

1798年，第七代埃尔金伯爵汤马斯·布鲁斯（Thomas Bruce）被任命为英国驻奥斯曼帝国大使。卸任前曾询问英国政府是否有意雇佣艺术家临摹帕特农神庙雕塑，被拒绝。他在《备忘录》中辩解称：既然政府不愿临摹，汤马斯雇佣一批当地艺术家，打算自己做。可是，当他看到文物保护现状时十分心碎，希腊人甚至将其砸碎，烧成石灰盖房子，遂决心把它们搬回英国。

1801~1812年，汤马斯私自拆下帕特农神庙的部分雕塑，再分批运回英国，总计花费7万英镑。奥斯曼帝国对非伊斯兰文物不感兴趣，外国人偷就偷吧。汤玛斯的本想装饰自己在邓弗姆林的豪宅，但婚变致其破产，不得不把文物卖掉还债。

如此劣迹，英国诗人拜伦痛骂伯爵犯下“抢劫”罪行，英国文艺界也痛斥其为“贪婪的摧残文化艺术者”。1810年，汤马斯发表了《备忘录》，试图自我辩护。英国议会在一番争辩之后，决定不追诉汤马斯的行为。1816年，在议会委员会推荐下，汤马斯回绝了拿破仑的收购请求，仅以3.5万英镑的低价，将雕塑卖给英国政府，成为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被称为埃尔金石雕（Elgin Marbles）。

除了被埃尔金伯爵盗至英国的石雕，还有一些神庙石雕流失至巴黎卢浮宫、丹麦哥本哈根等地，大部分雕塑仍收藏于雅典卫城博物馆，少数雕刻保留在神庙庙体上。

对了，汤玛斯之子、第八代埃尔金伯爵詹姆斯·布鲁斯（James Bruce）是英国驻华全权公使。1860年随英军入京担任首席谈判代表，与恭亲王奕䜣谈判《北京条汋》。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詹姆斯策划并直接参与了焚毁圆明园的滔天罪行。

因此，英国人的“合法性”就是：作为当时希腊的合法政府，奥斯曼帝国并未阻止（默许）英国盗运文物。何况，埃尔金伯爵都支付运费、包装费和拆卸人工费了，7万英镑呢！钱都花了还叫偷吗？这叫“永久挪用”，不属于战争掠夺。英国人重新定义了合法。

19世纪初至19世纪50年代，大英博物馆的馆藏随着大英帝国在全球的扩张而不断丰富。埃及部之外，还成立了希腊部、罗马部、近东部、两河部、中国部等。大英博物馆事实成为大英帝国曾经光鲜的全球霸权的集中展示，是粉饰其帝国主义罪行和野蛮血腥本性、自我标榜为文明捍卫者的面具，彰显着工业文明征服“落后文明”的优越感。

他们的逻辑是：没有大英博物馆，你国的文物不早就毁于战火啦？可是这战火本就是西方强盗烧起来的，英国人还要第三世界人民感谢他们“保护文明”。在西方拍摄的探险片、纪录片和电脑游戏中，总是无尽美化白人冒险家、探险家和考古学家，还要把被“探索”的第三世界文明刻画成疏于启蒙、缺少教化的野蛮人。难道第三世界人民创造的无穷财富，非要靠西方的文物大盗才能展现给世界？文明不需要拯救，特别不需要强盗以炫耀和政府为目的“拯救”！

希腊作为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其文物自然成为崛起的英国的首要盗窃对象，这便是西方新兴资本主义国家急于彰显“文化传承”的心态的真实写照。迄今为止，大英博物馆是全世界收藏古希腊、古罗马藏品最多、最全面的博物馆之一，相关文物共计约十万件，介于古希腊青铜时代（约公元前3200年）到罗马将基督教确立为国教（约313年）的漫长时期。

英国各界精英把古希腊作为精神圣地，正如美国国父们个个是“精罗”。例如，1821年，英国著名诗人雪莱在诗剧《希腊》写道：“我们都是希腊人，我们的法律、我们的宗教、我们的艺术，根源都在希腊。没有希腊，我们至今还是野蛮人。”

自1832年希腊独立建国后，希腊便开始向英国追索文物。上世纪90年代起愈加强烈。希腊政府反驳称：奥斯曼是入侵者，无法代表被征服、被压迫的希腊人民的意志，无权向外国或私人收藏者移交属于希腊文物。因此，无论英国与奥斯曼就雕塑问题达成何种公开或私下的“协定”，都是无效和非法的。但是，英国拒不理会。

为什么？希腊再吵，也没有任何强制性。201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从中协调，但大英博物馆方面仍拒绝归还埃尔金石雕。国际法院起诉英国？耗时长不说，国际法院又不是联合国安理会，不一定拿出具有强制力的判决——强盗面孔一如既往。希腊文化部长丽娜·门佐尼表示：“英国仍有着过时的殖民主义观点的统治思想”。

从政治层面上，脱欧后的英国与欧盟龃龉不断，希腊提出归还文物，欧盟自然站在希腊一边刁难英国。能受这种气？还也不给还，借也不给借。祖上偷拐抢骗，孙辈衣冠楚楚，我说合法就合法。这就是盎格鲁萨克逊人“平凡而伟大的民族性”？我看不如叫“虚伪而狂妄的盗窃性”。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把雕塑还给希腊，其他被英国侵占的古希腊珍宝，诸如羊皮卷和精美陶器，要不要还？从非洲、拉丁美洲掠夺的文物，要不要还？从中东、印度、缅甸、泰国、阿富汗、越南掠夺的文物，要不要还？中国是世界上文物流失最严重的国家（164万件文物），大英博物馆收藏最多（2.3万件），要不要还给中国？

举个例子：八国联军侵华时，驻颐和园的英军第一孟加拉骑兵团的约翰逊上尉趁乱盗走了《女史箴图》。1902年，大英博物馆出资25英镑从约翰逊手中购得。英国人斯坦因只花50美元，就让中国助手蒋孝琬帮助自己将莫高窟的大部分经书、文物和部分壁画偷运至英国，然后转手卖给大英博物馆。您瞧，又是“合法收购”。

英国本土的文物只占大英博物馆不足10%的馆藏。全部物归原主的后果是啥？毫不夸张地说，大英博物馆只剩个玻璃门。

那么，中国政府能不能向英国提出归还被掠夺文物的要求呢？很难，因为缺少法律依据。

1997年，中国加入由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在1995年通过的《关于被盗和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签署公约时，中国政府声明：本国采用75年的返还请求时效，即中国不享有1923年之前因战乱和走私流失的海量文物的追索权。而这段时期正是中国流失文物的最严重的时期。此外，中国《文物保护法》也没有追索文物方面的相关规定，罔论追索时效。

另外，日本、德国等中国文物的主要流失国，往往在“消灭时效”、“时效取得”等方面有完备的法律规定。无论以何种手段占有文物，经过一段时间后，自然取得所有权。

换言之，无论是在国内打官司，还是在对方国家打官司，亦或是在国际法院打官司，中国的诉求没有法律依据，自然也无法拿到具有强制力的判决。所幸中国要比希腊强大。近年来，综合国力提升后，中国追索文物的战果愈加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