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乔羽先生在6月19日因病逝世。

乔羽先生和我是高中校友(本人庸才,与乔先生并列十分惭愧),济宁一中的校名就是乔先生亲笔题写的,这幅墨宝还是时任校长李岩亲赴北京求得。济宁一中110年校庆,乔老先生身体抱恙,其子代为出席并发表讲话。济宁市还有一个“乔羽小学”,在21世纪初,这所小学就是我对“贵族学校”的基本认知,每张课桌翻开就是一架钢琴,学生有校车接送。

乔羽虽然是创造出脍炙人口的名作的著名词作家,却也与我并不遥远。乔羽先生的离世,让我有了怆然若失之感,就像是一面良久矗立,似乎永不倒塌的山峰消失,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缺口,被保护的很好的人们,却又不得不向前一步,窥得世界的真相和严酷。

当我们亲自走在高崖之间,便能体会乔羽先生那些通俗的白话歌词,所展示出的艺术魅力——他们从贫瘠的物质中打造甜美的精神世界,从苦难和重围中写下一笔豁然开朗,把那些人人心中有,人人笔下无的东西,挑出来掰碎了给大家看。原来古典的精神与浪漫的情怀并不抵触,原来人人都能看懂的东西也能典雅质朴,不必刻意堆砌词句典故也能写出古风,不必尴尬谄媚爱国情绪也有家国情怀。

乔羽先生说:“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时尚所惑。”恰是白居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现代注脚。许多经久传唱的歌曲,都是乔先生的作品。力重千钧的《我的祖国》,竟然从小处着笔,歌唱一条波浪宽宽的大河。句句不提祖国,句句都是祖国,乡土风情的魅力比空喊热爱更令人动容,脍炙人口的平民小调比高大上的西洋交响更能寄托感情。

两岸相亲的《思念》,竟不必悲苦永诀,而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神鬼志怪的《聊斋》,竟不是怪力乱神,而是比“正人君子”更可爱的“非鬼非怪”。老骥伏枥的《夕阳红》,不需要歌功颂德,却是“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听罢读罢,方才惊呼——原来,主旋律也可以这样优美动人、贴近群众,却又不失美感,不落俗套,不喊口号。

原来,浅陋的歌词,也能成为绝唱。

我们的共和国就应该是乔宇笔下的,自信又刚健的模样。乔羽先生是纯净理想的记录者,一个大江大河的保护者,一块精神长城的青砖。

正因为东方沃土的现民们逐水而居,创造延续千年不断的中华文明,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都有一条不舍昼夜的大河。正因为我们的眼睛曾经从麻木呆滞变得闪闪发光,一把燃烧着的火炬就会永远点亮风雪肆虐的前路。我始终相信,有些东西是超越语言、超越种族、超越时代、超越制度的,是能引起最广泛地共鸣和热爱的,而乔羽就是这股精神力量的,绝无仅有的记录者和捕获者。发展何尝不是一种探索,我们的大江大河和光芒四射的理想,又何尝不需要保护。诚然,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问题,但他们的经历和付出都会成为下一代人的精神盔甲。何其有幸,乔羽是盔甲上最亮的铠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