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9日，俄罗斯要举行胜利日阅兵。

虽然不能指望一个抛弃红色理想的，基于民族主义独立的国家，纪念具备革命色彩的英雄，与乌克兰相比，俄罗斯算是捏着鼻子超额完成任务了。普京执政后，恢复了苏联英雄的名誉，立法禁止诋毁，苏联末期开始的历史虚无主义风潮才告一段落。苏联时期的英雄，无不被俄罗斯被重新解构为“民族英雄”，其意识形态的色彩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大俄罗斯思想。普京不还在对乌克兰开战之前把列、斯二位骂得体无完肤，打着去共产主义化+去纳粹化的旗帜攻打乌克兰吗？

请注意，苏联英雄能为俄罗斯所用，才会受尊重。哪天用不上了就会一脚踢开。

苏联的伟大如超新星爆发般，最大成就是击败法西斯，最大的遗产是新中国（科学社会主义的伟大探索、推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这也是苏联在人类历史上做出的两个绝无仅有、不可替代的贡献。但苏联的强大是不可复刻的，中国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也不需要成为下一个苏联。

我对苏联的态度是一分为二的。无论苏联在历史上做过多少恶毒的、卑劣的事情，乌克兰大饥荒也好，卡廷惨案也罢，出卖、侵害、威逼中国也好，匈牙利事件、布拉格之春也罢，大清洗也好，高压统治、背离群众也罢，有一点是绝不能抹杀的——苏联打赢了二战，亲手毁灭了纳粹法西斯，阻止人类文明倒退。

为什么能把苏联的胜利，拔高到“阻止人类文明倒退”的高度？纳粹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将灭绝一特定种族作为公开宣传的政策目标并以极高的效率、近乎工业流程化的效率将其付诸实施的政权。屠杀的目标是“人口净化”，是“争夺生存空间”的，因此在纳粹看来具备天然的“道德”性和“正义”性，希姆莱的党卫军就是由一群相貌非凡、彬彬有礼的纯种雅利安人组成（二战末期以绿反犹的第十三武装党卫军师除外）。他们可以一边喷着香水、喝着酒，抱怨道今天犹太人杀得太多，扣扳机的手指都没了知觉。他们可以把犹太人的头发编成地毯，皮肤做成皮具（钱包、灯罩和沙发等），脂肪做成肥皂，骨灰变成肥料。

纳粹的屠杀也是无差别的，更是有预谋、有组织地自上而下的推行的。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些屠杀发生在人类文明已经十足进步、国际法和《日内瓦公约》、《非战公约》等基本完善，完全废弃奴隶制的20世纪，特别是高度发达、高度“文明”的欧洲。因此，纳粹的罪行完全不能被称为“野蛮蒙昧”，而是纳粹主义本身的邪恶。

按照纳粹的《东方总计划》，占领东欧后，计划灭绝波兰族人口的85%，白俄罗斯族的75%；乌克兰族的65%和捷克族的50%。历史学家威廉·W·哈根（Hagen）指出：“这些巨大的减员是通过苦役、饥饿、疾病或控制生育来实现。当俄罗斯民族被征服后，将会如计划所述面临上述四个斯拉夫语国家同样的命运。”

历史学家露西·达维多维兹（Lucy Dawidowicz）在《大屠杀和历史学家》中指出：“德国种族主义者将斯拉夫人与犹太人一道列为最低贱的人种。德国人认为斯拉夫人不适宜接受教育、无法自治、只适合做奴隶以效忠德国主人。斯拉夫人应被阻止繁衍，被用为苦役。”

历史上，纳粹就是这么做的。在二战末期，种族屠杀甚至成为纳粹的首要任务。苏联攻势越猛，纳粹屠杀越凶狠。希特勒口谕：无论东西两线成败如何，完成对犹太人为首的劣等民族的灭绝就算胜利。600万犹太人中的绝大多数就是1942年1月20日纳粹万湖会议后才被屠杀的。1944年下半年，东线大溃败，即使前线亟需汽油、子弹，后方生产线亟需煤炭和电力，纳粹也要用宝贵的火车车皮优先保障集中营的焚化炉正常运作。即使前线缺少兵力，大批党卫军仍在后方集中营里执行着屠杀任务。

请注意，这里被屠杀的对象，不仅是犹太人，还包括200~300万苏联战俘、600万苏联平民、200万波兰人、150万罗姆人、20万残疾人（包括非犹太德国人，下同）、政治或宗教异见者和1.5万名同性恋，合计约1700万人。美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估计，约1500~2000万人死亡或被纳粹监禁。史学家拉梅尔（R. J. Rummel）估计称，纳粹屠杀的受害者多达2100万人。还有的估计多达4000万，其中多数是东、西斯拉夫人。这里的屠杀不仅在集中营，还包括纳粹党卫军、国防军在占领他国城镇后的就地屠杀，很多万人坑都是在红军解放之后才被发现的。

纳粹的残忍不仅针对占领区各民族，还包括“雅利安人”自己。1940年起，纳粹给士兵服用柏飞丁（即冰毒），白天一片，晚上连服两片，特殊任务则2~3小时后加服一片。服毒后的德国士兵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嗜血而麻木，三天三夜连续作战不必休息，不吃不喝横跨沙漠、山地或冰天雪地等复杂严酷地形，闪电战因而大获全胜。仅1939年4~12月，2900万片冰毒从泰姆勒药厂输往德国陆军和空军，被纳粹称为“日耳曼人的魔药”。1941年10月，纳粹教唆掩护大部队撤退的士兵服用大量毒品以克服恐惧，1943年乌克兰战役期间，苏军发现被攻克的德军工事内，机枪手被捆在机枪旁边，手边是一大堆毒品。整个二战期间，纳粹还向650万德国陆军提供了2亿片安非他命（麻古）。的确，服毒会使士兵健康大打折扣，但纳粹根本就没想让士兵活到战争胜利之后。

1945年，希特勒对施佩尔说，纳粹战败证明日耳曼人是劣等民族，完全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下令摧毁德国境内一切基础设施：“再也没有必要为德国人民的基本生存需要什么而操心了……恰好相反，最好是连这些生存的基础都破坏掉，而且由我们自己亲手毁灭这一切。这个民族已经证明是弱者……那些在这场斗争结束之后幸存下来的人都是劣等人，因为优秀者早已经战死了。”

不难想象，如果苏联战败，纳粹取得了巴巴罗萨行动的胜利，亚欧大陆会陷入怎样的浩劫。至少整个乌拉尔山以东，在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抵挡装甲集群，唯一能迟滞纳粹脚步的，只有茫茫戈壁、西伯利亚冻原甚至是帕米尔高原。不能排除德国沿着西伯利亚铁路冲向远东，完成与日本在中国会师的预设目标。

亚欧大陆是人类文明的主要舞台。苏联战败，人类文明将陷入规模空前的倒退。纳粹会把青壮年苏联男子塞进工厂劳作致死，口粮维持让人死不了的程度，每个月只能洗两次澡（均为纳粹明文规定但因战败而未实行）。年轻女子送到德国境内当女佣（兑现对苏开战前，希特勒许下的“每个雅利安家庭都有一个斯拉夫女仆”的承诺），老弱病残、共产党人、政委、残疾人、精神病通通杀光，剩下一些人驱逐至荒野和乌拉尔山以东“当野人”。高加索地区的诸多民族，都会被清洗或流放。

根据1941年9月22日，希特勒签署的第1601号作战命令，被攻陷的列宁格勒将在各种口径的火炮和轰炸机的轰炸中被夷为平地。根据希特勒的构想，莫斯科将被摧毁并改建成人工湖。等到俄国被完全灭亡，纳粹有能力腾出手来，占领罗马尼亚、苏联库巴之外的第三处石油产地——中东（20世纪30~40年代初，沙特和伊朗与纳粹关系很好：伊朗是居鲁士大帝的雅利安人后裔，沙特则计划加入轴心国）时，阿拉伯人、库尔德人、土耳其人、波斯人等连俄国人都不如的“劣等民族”无疑难逃厄运。

即使是装备精良、后勤充足的英美陆军也曾难以招架经验丰富、善用钳形攻势、纵深合围的，二战末期的德军（比如突出部战役中，美军第106步兵师2个步兵团和一些师属部队被德军围歼，这是德军最后一次成建制歼灭对方团级单位），故印度和埃及都将被纳粹蹂躏。特别是占领苏伊士运河后，纳粹将在“文明的十字路口”建立稳固的军事存在，控制沟通两洋的海上生命线，英国与广大殖民地的联系被大部分切断，此时英国该如何抗争下去？而根据解密文件，罗斯福政府曾经做好了在德军登陆英国本土后，与纳粹单方面媾和的准备。

等到德国与美国取得和平，德国还有捏着鼻子与黄种日本人结盟改变世界格局的需要吗？日本又是美军在30年代的假想敌之一——须知急于肢解英法殖民体系的不止轴心国，还有美国这种已经登顶头号经济体和工业强国的国家，美军最糟糕的设想是英日两国结盟，与美军在两个大洋上打两起大规模海战。现在德国解决了英国，可以推测德美将共同解决日本。以旧中国的军力，打赢日本都很艰难，又如何处置德国的装甲集群呢？当华北和东北被德军侵占，我们的黄种人日子，能比白种的俄国人好到哪里去？纳粹屠杀甚至比日本人还要无情，中国人会像牲口一样被塞进屠宰场，在流水线上被剥皮、去骨、剜肉。只有这样的残酷剥削、压榨，才能使纳粹德国低效、腐败的经济持续发展。

为此，亚欧大陆诸国，无论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都应该千秋万代永远铭记苏联二战功勋。苏联仅二战一笔，就可以彪炳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