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拜登赴亚特兰大前，对国务卿布林肯在阿拉斯加中美对话中的表现表示“满意”，然而随后在登机时却连摔三次，引得国内外媒体积极报道和外王转发。白宫官员表示，拜登没有受伤，健康也没有问题，只是风太大。还不如不解释呢，活脱脱一个弱不禁风，过于“脚滑”。

我突然想起，1982年，中英香港问题谈判中，撒切尔夫人本以为能以马岛战争的胜利压倒中国人，可铁娘子遇上了“钢铁公司”，被怼之后在人民大会堂台阶上，面朝人民英雄纪念碑摔了一跤。同样是两国会晤，同样是中国占据主动并发起进攻，西方列强也同样显示出外强中干的模样。

1月20日，美国总统拜登宣誓就职。如今恰满两个月。面对这样一个存在感很低且刚刚开始执政的总统，话题度远没有特朗普这么高。三年前我评论特朗普，光写黄毛老儿自己就够三天的推送。可三年后评价拜登，实在没什么可写的东西。

另外，我十分反感国内自媒体写得，把拜登的生平履历扒得一干二净的文章。文章本身也不是没有质量，但读来总觉融入了一些“久旱逢甘霖”、“青天回来了”的个人感情。何况，这类文章密集出现的时间太巧合，总让人产生不好的遐想。须知，个人无法改变时代大势。换言之，中美关系逐渐恶化至以竞争为主，不是拜登上台就能扭转的，他也不见得有意愿扭转。

毕竟要理性地看待这个七老八十的“瞌睡大王”、老年痴呆患者。2月底，拜登在得克萨斯州发表演讲时，因跟不上提词器而尴尬中断。3月8日，拜登忘记了刚刚任命的防长劳埃德·奥斯汀的名字，用了“那个管这个机构的家伙”来替代。3月18日，发表有关美国疫苗接种最新进展的演讲时，拜登再次口误称副总统为“哈里斯总统”。上任两月来，拜登仍未召开个人新闻发布会，历史上十分罕见。

作为一个被新冠疫情拱上台的弱势总统，一个四十多年纵横政坛却建树不多的最大公约数，拜登身背太多“不可为”的东西。

我还是想从1月6日，美国国会被暴力冲击说起。这件事对美国民主的冲击不大，但对美国政治的冲击不小。

何出此言？看似自相矛盾，其实十分自洽。为什么说冲击国会事件对美国民主 的伤害不大？“红脖子”的诉求可以概括为：消除大选欺诈，不满建制派政客、“华盛顿沼泽”对选举结果的篡改。换言之，川普支持者是发自内心地认可美国民主制度的，只是要夺回被权贵垄断的民主。在他们看来，冲击国会不是破坏美国民主，而是清算权贵、表达不满，恰恰是对美式民主的维护。

右翼如此，左翼人士已亦然。“黑命贵”闹了大半年，诉求是啥？希望汹涌的民意、对种族歧视的不满，能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表达出来，选出一个致力于消除歧视的总统。“黑命贵”始终没有大规模持枪包围各州和联邦的议会吧？也没有计划挟持州长、绑架州议员吧？这些刺激的、涉嫌“威胁民主”的事情都是红脖子做得，黑人就喜欢在美国各大城市天天“零元购”，无组织无纪律发泄情绪。

在我看来，黑命贵也好，红脖子也罢，别看政见相左，见面就打，辣椒水、防护盾，拳脚相加照脸招呼，但两者有一点高度一致：对美式民主制度的高度自信。左右两翼选民，即使天塌下来也坚信，美国的民主制度可以诞生一位承载民意的总统。这一次没有诞生？要么是闹得不够大没让精英们听到，要么是精英们篡改了选举结果，反正不是制度的问题，都是维持制度的人的问题。下一次就好了。

真羡慕，这才叫高级洗脑术，高级驭民术。底层打得要死，精英坐收渔利，只要阶级矛盾还能用政治正确掩饰，只要贫富分化还能用娱乐至死遮盖，这套游戏还能一直玩下去，美利坚永享万世荣光。

有一些人我没太搞懂，就是安提法。它们在2016年大选中充当了民主党的冲锋队，专门捣毁特朗普的集会。如今却既反拜登也反特朗普，痛斥精英和华尔街，要求美国建成民主社会主义。这些人的出现，显然是针对极右翼思潮兴起，但还跟左翼民粹不一样。桑德斯的左翼民粹也是相信美国民主的，至少不明确地与拜登为敌。安提法的暴力活动不亚于红脖子，对美国民主的威胁更大（直接质疑美国的社会制度），却没有遭到执法部门的凌厉打击。

这些人背后是谁？美国的建制派为什么睁一眼闭一眼？

上述论断是从民众的角度阐述的，民众没有放弃对美式民主的幻想，美式民主就倒不了。从政治精英的角度讲，美国的民主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两党之间相互攻讦，最常用的借口就是“要维护美国民主价值”，再争吵也要维持光鲜的门面。

换言之，美国民主不只是一套国内政治制度，更是美国过往数百年来在全球构筑的话语权，是美国软实力的象征，是美国国家形象的一部分。美式民主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神话，哪怕它的理念和运作制度已经衰朽老化、千疮百孔，两党政客和各国带路党都要竭力维护、辩解、美化。

那么，美国政治为什么要崩了？因为冲击国会事件，让一度暗流涌动的民粹势力首次展示出惊人的力量，特别是对政治精英的直接人身威胁。因此，在特朗普和共和党之间，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建制派和民粹派之间，很多心照不宣或竭力维持的默契被彻底打破。游戏规则被撕毁后，各方坚持的政治理念和政党观点都会出现显著变动。

特朗普为首的极右翼民粹主义政治力量，显然夹带着鲜明的种族主义色彩，自崛起之初就与共和党建制派不同。建制派共和党人士容忍特朗普之流，甚至允许7400万选民支持特朗普而不支持共和党（反而让百年老党像极了搭便车的配角，面子上挂不住，出了事损失也太大），本身就是基于选举利益的相互利用，是机会主义上头，“短期主义”蹬鼻子上脸的必然结果，最终养虎为患，共和党在国会暴乱后进退两难。

特朗普能做成共和党建制派完不成的事。诸如四年内塞进三个保守派最高法院大法官（虽然有运气因素）、大规模减税（实际上用公款给富人退税）、限制非法移民（边境墙、限穆令等，公然无视政治正确）、奥巴马医保（有利于私人医疗财团）等。建制派政客不便撕破脸，特朗普这个小商人就敢干。他莽得很，因为他不仅不要脸，而且就是靠“打脸”（反建制）上台的。

共和党现在很迷茫，也很纠结。美国保守主义政治该怎么办？有没有一套成熟的理论，或者出现一个守规矩却还有选民号召力的人才？都很难。

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人称“龟丞相”，属于典型的机会主义政客。四年来一直为特朗普保驾护航，但国会暴乱后却默许启动第二十五修正案。原因不难理解：特朗普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政治价值。

彭斯选无可选，虽是建制派但副总统的位置是民粹推上来的。因此，他在特朗普执政的最后时间，充当了政权交接的实际代表。身为保守、传统的福音派保守主义人士，他对特朗普还是保留了一些尊重，尽管腹背受敌，也要担住压力，一面应付右翼民粹，一面应付两党建制派，哪怕没有共识，也要竭力保持一个维持共识的态势。

上述两者都是与特朗普关系比较密切的共和党建制派，而且都是政治生涯即将结束或暂告一段落的人。原先与特朗普保持一定距离，政治包袱不大的中青年共和党人却见风使舵，急于瓜分7400万支持者的选票，榨干特朗普的“剩余价值”再与之切割。然而，这种贪婪的吃相，完全是利用完选民就弃置一旁的精英做派。川粉反感精明的政治计算和前倨后恭的背叛游戏，反而更加拥护乃至神话特朗普。

在总统大选时，我就设想过一种很极端的情况，特朗普带领着右翼民粹，与桑德斯的左翼民粹和民主、共和党的建制派，三足鼎立，组成全新的政治态势。特朗普一度计划成立“爱国党”，势必带走7400万支持者，等于挖了共和党的老巢。然而，这一设想又被特朗普公开否认。

建不成新党，共和党建制派对特朗普主义又爱又恨，又用又防的态势还会延续，民粹主义与建制派为敌的态势不会消除，美国政治版图会发生显著剧变。受冲击的不只是拜登政府，还有建制派共和党，受考验的不仅是保守主义，更是自由主义。

须知，泱泱众口堵不住。民主党为打倒特朗普，四年来无所不用其极。佩洛西等民主党老人物必须冲在反特前线，不然就会被虎视眈眈的新生力量视为不够坚决，进而被群起攻之。这便是一个松散、分裂的，形左实右的民主党，实际存在与共和党妥协的结构性矛盾。

比如，咱们之前说过的，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众议员AOC，喷特朗普带劲，对民主党内的老同志也下狠手。她的主张在咱们看来，几乎是东亚社会的翻版（提供保障住房、消除盈利性监狱、对富人征重税、取消学生债务、禁止攻击性武器、全民医疗保险、推动平权法案等），但相较于美国国内长期保守的实际形势却太过激进，几乎把“民主社会主义”六个大字糊在佩洛西老脸上了。

然而，佩洛西有心无力，无从制约民主党内年轻力量的激进。1月7日，CBS电视台《六十分钟》栏目采访佩洛西，问及对AOC的“追责”暴徒的观点有何看法，佩洛西十分紧张、不屑。我认为，佩洛西内心不想对特朗普搞政治清算，因为对共和党“事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但AOC等“天启四骑士”不会善罢甘休，民主党内部本就是为反特朗普而形式上团结，如今更要分裂。由此，政治斗争会滑向不可控制的局面，一个共识、体面尽失的大变局。

换言之，共和党中青代政客要靠特朗普主义崛起，民主党的年轻人何尝不是靠反特朗普主义走上台前？打吧打吧，特朗普被闪电击中还好，要是如闪电般归来，大家就死得惨咯。

另一方面，希拉里等精英政客干脆不把民粹人士放在眼里，公开讲话中干脆说川粉是失败者、对政府不满者和被欺骗蒙蔽者。如此脱离群众、傲慢无知，怎能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如今，民主党直接海量封杀社交媒体账号（包括川普本人），主流媒体直接痛骂“暴徒”，摆明了要置近半选民于死地，彼此对话、沟通？

算了吧。右翼民粹只会更汹涌，阴谋论反而被坐实，红脖子对精英只会越仇恨。因为封口不能消除民粹的土壤——全球化过程中红利与成本的分摊不均。民主党越是强制抹去特朗普的具体形象，他在支持者心目中的形象就越是高大伟岸。他日若能张口，特朗普照样一呼百应。7400万铁盘，是美国历妊总统留下的最宏大、最棘手、最贴近群众的政治遗产。

我之前就说过，没有社交媒体，特朗普根本赢不了2016年的美国大选。结合四年来的美国局势，可见社交媒体的确成为美国社会极化的主要原因，不仅是大大加速，而且大大放大、激化了诸多矛盾。建制派中，谁不知道推特不能治国？要非说它不合法，质疑它所导致的民选结果，岂不是动摇了立国之本？要说它合法，特朗普一天到晚煽动粉丝闹事，大嘴巴见人就喷，真是气得牙痒痒。何况，在网上键政，用推特吸粉的可不止特朗普一个。谁都能用，就特朗普不能用？这说不过去吧。

可建制派最终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禁言封号。为啥脸都不要？因为政治精英的生命在国会暴乱中遭到现实威胁，这可比42万人死于新冠恐怖得多。何况粉丝行为，偶像岂能不埋单？种种迹象表明特朗普就是煽动和指挥者，等于主动把脖子洗干净，当了一回自爆卡车。民主党正等着一个按下铡刀的理由。

西方的主流媒体也好，社交媒体也罢，都是私人资本，换言之是精英建立、掌控的，都是自由派人士，民主党的天下。平台不亲民，不走群众路线，不为倾听民意而创设，转而变成追逐热点、塑造网红、追求点击率的利益平台，自然会成为公共垃圾场。未来诞生个特朗普二世、三世以至万世，也就不奇怪。

你看，拜登的存在感多弱啊。我说了这么多才提到今天的正主。拜登老了，经历也有限，很大概率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不会寻求连任、只干一届的总统。如果他没有老年痴呆，就应该把修复美国政坛裂痕列为首要任务，至少让两党建制派达成初步共识，恢复元气。毕竟内有民粹汹涌，外有中国崛起，想要应对两者，没有坚强的领导核心可不行。只靠在公开照片找准拍摄角度，让拜登头顶光圈（宗教暗示），更不行。

最差，也要为副总统哈里斯转正铺个路嘛。四年任期哪怕干两年就咽了气，拜登也算名垂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