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政变告终,王室达成“和解”?
2021年04月08日 75 次浏览4月3日,约旦政府宣布挫败一起由前王储哈姆扎亲王领导的政变,并逮捕近20多名高官和部分王室成员。4月4日,副首相兼外交与侨务大臣萨法迪公开了“哈姆扎的阴谋”:哈姆扎亲王及其身边的人与自称“外部反对派”的境外势力有直接联系,并参与危害国家安全与稳定的相关活动,例如动员各部落以反抗政府。约旦政府还展示了哈姆扎妻子巴斯玛秘密与一位国外安全机关人员秘密离开约旦的细节。
哈姆扎则通过卫星网络发布了一则视频,声称自己被无故软禁。他还在视频中直言:任何说约旦政府不好的人,都会被逮捕骚扰和威胁,1000多万约旦人民的生活质量受到严重影响。
约旦是“中东最稳定的国家”。不仅因为它在70年代创造了“中东经济奇迹”,且一直奉行亲西方的外交政策,是最早于与以色列和解的阿拉伯国家之一,还因为它地域狭小,人口不足千万且多数位于沙漠。要论石油,不及沙特、伊拉克丰富;若论劳动力,不如埃及丰富;若论经济活力和地理位置,不如黎巴嫩优越。但上述各国都因福得祸,存在或多或少的社会动荡或外交危机,唯独约旦啥都不突出,危险也最小。
约旦王室是哈希姆家族的分支,该家族曾经是伊拉克王国、叙利亚王国和汉志王国的控制者,而且是先知穆罕穆德的后裔,因此被尊为“圣裔家族”。现代约旦的建立源自哈希姆家族在阿拉伯起义期间的顺势北伐,因此其执政合法性来自反抗奥斯曼的正义之举,获得阿拉伯各部族的一致认可,历代国王也受人民爱戴。2011年,阿拉伯之春袭击约旦时,示威者一边抗议政府,一边高举国王画像,可见王室之稳固。
此外,约旦10万正规军,无一例外是贝都因人,与哈希姆家族属同一民族,对国王本人绝对忠诚。因此,约旦不像埃及等国,不存在被军方政变夺取政权的危险。侯赛因国王共有四位妻子,12名子女。哈姆扎是侯赛因和努尔王后(Queen Noor, 第四位妻子)的儿子,最受父皇宠爱,在约旦社会颇受爱戴。1999年,侯赛因驾崩,在英国哈罗公学和军事学院读书的哈姆扎归国,欲继位。然而,朝野重臣一致认为19岁的他经验不足,改为拥立其同父异母的兄长阿卜杜拉二世(其母是第二位妻子慕娜王妃,Princess Muna)为新国王,哈姆扎继续任王储。
2004年,阿卜杜拉二世突然废除了哈姆扎。阿卜杜拉二世在电视上对哈姆扎王子念了一封信:“王储的头衔限制了你的自由,妨碍了你全力完成我赋予你的工作任务。”哈姆扎极为不满,但一时斗不过,暂时在约旦军队服役,后又赴哈佛大学读书。2006年,他还跟随国王夫妇访问荷兰,表面一派和谐,但内心谋划着取兄长而代之,早日登基。2009年,阿卜杜拉二世把自己15岁的儿子侯赛因立为新王储,彻底断绝了哈姆扎的念想。约旦稳定的政治局面让哈姆扎愈发绝望,直到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来临。但是,阿卜杜拉二世举起反腐大旗,强力整顿局势,竟然转危为安。哈姆扎更加难受,继续等待时机。
约旦不仅缺水,还缺油缺气,能源依赖进口不说,几乎搞不起像样的农牧业,旅游业也因新冠疫情而几乎归零,更别提工业。出口产品主要是钾磷肥、钙磷肥和毛织品。2020年,新冠疫情的扩散,让严重依赖于国际贸易的约旦陷入经济崩溃,失业率大增(18.5%),贫困率增至25%,物价暴涨,社会逐渐动荡。约旦政府几乎束手无策,只能大量借贷为民众发放补贴。原因很多:2011年以来,埃及、叙利亚到约旦的天然气管道时常遭袭,发电成本骤增。2019年,约旦是世界第二大难民收留国,140万叙利亚难民迁入(扎塔里难民营),政府要管吃管住。外国投资指望不上:2014年油价下跌,海湾产油国纷纷减产自保,何来给约旦投资?同时,约旦人口年轻化趋势强,失业人口中,足有半数以上有中学及以上学历,这意味着约旦无法为适龄人口提供足够的工作机会。约旦“中间人”交易的传统蔓延至社会各方面,使得找工作也变得不透明,腐败更为严重。
与其他阿拉伯国家一样,约旦是从部族社会直接跨越至现代社会的,是典型的家族、裙带和人情社会。虽然《刑法典》把腐败列为刑事犯罪,明文禁止收售礼品和“便利费”,但法律毕竟没有家规管用,只能沦为一纸空文。社会公平自然要让步给部族私利,以权谋私数见不鲜。警察也跟着滥用职权、有罪不罚,凡与警察打交道的企业都要交好处费。2006年,媒体爆出阿卜杜拉二世在汇丰银行瑞士分行开了三个账户,存款累计4100万美元,国王存在向海外转移资产的嫌疑。2017年2月,约旦某市市长和地区委员会联手通过了一项议案,决议扣除七亿美元的停车场费。其受益者不是政府,而是市长兄弟旗下的一家住房公司。2018年5月底,约旦首都安曼,各界群众上万人大罢工,与警方激烈冲突,抗议腐败。同年,约旦首相因贪腐问题辞职。2019年,29名约旦政府高官涉及烟草贪腐大案,涉嫌偷税漏税、挪用公款、洗钱走私。
哈姆扎看到机会,迅速行动。早在2018年,其妻巴斯马就与美国和沙特秘密接触,同年6月,哈姆扎还在社交媒体发布“哦,我的国家”,颇有楚庄王问鼎的意思。阿卜杜拉二世仅命令情报部门加以重视,未采取强制措施。2019年,哈姆扎公开喊话政府“管理失败”,还要求“真正的反腐行动,捉住元凶,建立国家与民众间的信任”。新冠疫情爆发后,64万病例压垮了约旦的医疗系统,哈姆扎得寸进尺,怒批政府腐败近两年来,王子甚至屡次与约旦各部落领袖公开会面,显然有寻求各部支持,协助一朝登基的意味。哈姆扎已成为破坏约旦政局稳定的负面因素。哈姆扎被软禁后,美国、沙特、摩洛哥、阿联酋、卡塔尔等国见风使舵,均对阿卜杜拉二世表示支持。哈姆扎夺权的算盘打空了。
4月5日晚,约旦王室再发声明称,在国王和王子兄弟俩的几位叔叔的调和下,纷争得以缓和。数小时后,一份由哈姆扎王子签字的承诺书显示:“继承祖辈沿袭下来的使命,拥护约旦国王的领导,遵守约旦哈希姆王国的宪法,并承诺将约旦的国家利益放在首位,支持约旦国王保护本国及为本国人民争取最大利益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