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晚10点半,巴基斯坦西南部城市奎达塞伦纳酒店遭遇汽车炸弹袭击,造成至少4死12伤。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宣称对此负责,该组织发言人声称这是一场自杀式袭击。

奎达是俾路支省首府,而该省则是巴基斯坦局势最为动荡的省份。然而,此次爆炸之所以引起媒体广泛关注,是因为中国驻巴外交团队。当天,中国驻巴大使农融先生率团来到奎达,并在该酒店入住,爆炸发生时幸而正在外出谈判,全员无恙。记者会上,俾路支省政府内政部长兰戈维表示:中国驻巴大使“显然是袭击目标”。

回顾历史,外国人(特别是中国人)聚居的酒店、投资的企业甚至是外交使馆经常成为分裂势力和恐怖组织的袭击目标。2017年5月,恐怖分子绑架了两名中国人并残忍杀害。至今,除加强安保外,中国禁止驻奎达人士在非必要情况下外出。2018年11月,中国驻卡拉奇领事馆遭袭,两名巴基斯坦警察死亡,三名袭击者均被击毙。俾路支解放军宣布对此负责,并称目标就是中国领馆。

2019年5月11日,巴基斯坦瓜达尔港自由区附近的明珠洲际酒店遭恐怖袭击。三名安保人员牺牲,四名武装分子被全部击毙。俾路支解放军下属“马吉德旅”宣称对事件负责,袭击目标是“中国及其他外国投资者”。

2019年6月29日,俾路支解放军袭击了中国公司参股的巴基斯坦证券交易所大楼,至少3人死亡。2021年1月,恐怖分子绑架了奎达以东的马赫镇的11名煤矿工人并将之蒙眼杀害。该地是中巴经济走廊第二阶段九个经济特区之一。

然而,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塔)没有俾路支解放军的斑斑劣迹,何况巴塔(宗教极端组织)与后者(民族分裂组织)是仇敌。

2007年,巴塔成立于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境。2014年分裂为“自由联盟”、“卫士”与马赫穆德三大派系。2020年,三大派系突然实现形式统一,似乎开始针对中国。巴基斯坦方面有明确证据,证实巴塔是在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达成和解后,获得美国和印度的资助和训练下才卷土重来的,重点袭击目标是巴基斯坦靠阿富汗边境的各部落。

然而,2004年起,巴塔及其前身从未发动过直接针对中国人的袭击,也与阿富汗塔利班一样从未敌对中国。虽然也是盘踞俾路支地区的恐怖组织之一,但巴塔袭击主要目标是哈扎拉族人,活动轨迹集中于奎达以南地区

奎达没有中国领事馆。一个恐怖组织,如何得知只有政府高层和外事安保部门才能获悉的中国大使的行动轨迹?我觉得,大使入住和恐袭只是凑巧同时出现。此事是否与穆斯林“想象共同体”有关,继而警告中国不要插手中东、阿富汗事务?我觉得不太可能,有待观察。

巴基斯坦长期是个地理概念,与印度一样,英国人武力征服南亚次大陆后才被首次统一。1947年,蒙巴顿方案推行印巴分治,巴基斯坦才正是作为国家名出现。巴基斯坦是首批承认新中国的国家,也是最早派出驻华大使的国家,是赞成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的76个国家之一。70年代,基辛格正是从伊斯兰堡出发秘密访华,巴基斯坦间接帮助中国实现中美和解的伟大外交突破。

巴基斯坦缺少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感,因为民族成分复杂、语言多样、地形复杂破碎,社会发展层次停留在部落和部族层面,国内很难团结,也不存在占绝对多数的民族。

这种分裂状态,反映在政治上就是两百多个地方性政党,国家层面的部族政治奠定了分离主义的政治基础。各省发展水平不一致,也让五个省的政治代表的话语权不同,门阀政治应运而生。

例如,旁遮普省1.1亿人口,GDP占全国六成,国会330个席位独占183个。巴基斯坦总理人选长期由旁遮普省的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和信德省的人民党(布托家族)轮流把持,三次当选的前总理谢里夫就出身旁遮普省,其父是该省最大资本家和国父真纳的政治盟友。选举时,地方豪强拉票贿选,当选后就搞利益输送。因此巴基斯坦的清廉指数连年倒数。

南亚专家叶海林认为,巴基斯坦的议会民主有三个特点:地方豪强组成地域集团;豪强靠选票瓜分国家,五省内斗;军队负责洗牌。分裂和不均促成了垄断的政治门阀,但门阀的出现有加速了分裂和不均。只有军队出手才能暂时打破门阀统治,但政变无一例外是开启新的政治周期。

政治斗争和民族、宗教矛盾让巴基斯坦人类发展指数仅为全球152名。2019年,巴对华出口18亿美元,只占中国国际贸易总额的0.06%,其中服饰占半数,粮食和铜制品各占约10%。中国对巴出口多达162亿美元,工业制成品和高技术产品占主要,例如机电设备(18%)和核工业品(18%)。

俾路支人分布在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国,属于逊尼派。他们与中东库尔德人一样,希望建立一个独立国家“大俾路支斯坦国”。

俾路支省是巴基斯坦面积最大的省份,占国土面积的44%。该省有丰富的天然气、煤矿和铜矿,该省恰是中亚、阿富汗与东亚沟通的重要通道。该省南部沿海的瓜达尔港霍尔木兹海峡仅400公里,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是整个巴基斯坦经济发展的关键。

该省人口只有1300万,不足总人口的8%,内部宗教和文化差异非常大,基础设施比较落后,恐怖组织密集,规模较大的包括俾路支解放军、解放阵线、共和军、联合解放阵线、学生组织、拉什卡·俾路支等。

冷战时期,美苏两国都想控制瓜达尔港。苏联的策略是扶植俾路支省分裂势力,牵制阿富汗反抗力量,最终支持其独立建国。苏军撤离后,双方合作终止。1992年,巴基斯坦政府决定全面清除俾路支省各分裂武装。俾路支解放军立刻向美国求助,与印度相互勾结。

在美印两国看来,俾路支解放军能分散巴基斯坦的精力,也能威慑伊朗和阿富汗。对瓜达尔港开发进程的破坏,无疑给美国“租赁”该港提供了可乘之机。如输油管线能按期落成,瓜达尔港将成为美国攫取中亚石油的重要枢纽。

1998年,美国福布斯公司与巴基斯坦谢里夫政府签署开发协议,但不久后穆沙拉夫发动政变,美国控制瓜达尔港的计划破产。

2001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俾路支解放军向美国提供大量塔利班情报,由此迅速壮大。恐怖分子摇身一变,成了西方媒体口中的“自由卫士”,频繁发动恐怖袭击。2006年4月9日,巴基斯坦政府将BLA认定为恐怖组织,遭美国反对。

2002年穆沙拉夫与中国签署开发瓜达尔港的协议,共两期工程,中国出资近8亿美元。历年来,巴基斯坦强力整顿安全形势,2020年的恐袭密度仅为2009年的3%和2013年的9%。除了瓜达尔港,中巴经济走廊共包括51个主要项目,甚至包括安保部队。“哈扎拉高速”、“大沃风电项目”也在其中。一旦建成并全面投产,将是中国与北非、中东贸易的直接通道,降低对马六甲海峡的依存度,还让新疆获得了“出海口”。

问题在于,巴基斯坦的政局太乱了,让工程进展缓慢。2015年,经济走廊的东西线工程出现分歧,西线有利于俾路支等省份的开发,东线是横穿富裕的旁遮普,政坛被强省大族控制,地方分离思想强烈,一条走廊就这样激化了巴基斯坦的央地矛盾,不得不改为同时修筑三条线,西线优先。

平息事态,仅有巴基斯坦快速高效的反恐力量是不够的。如果俾路支省能顺利开展经济建设,彻底消灭恐怖主义的贫穷土壤,那么分离主义势力必将不得人心。分离主义势力挑拨中巴全天候战略合作关系,破坏两国友谊的行为必将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