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战余波,人道危机:埃塞俄比亚,体面地死是一种奢侈
2021年07月08日 67 次浏览7月2日,7000多名埃塞俄比亚政府军士兵被提格雷军队俘虏,徒步行进4天抵达提格雷州首府默克莱市(Mekelle)北部一所大型监狱内。《纽约时报》形容称,这场“游街示众”,生动形象地展示了“非洲最强大军队之一”的埃塞俄比亚政府军所遭受到的“巨大损失”。
早在3月26日,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艾哈迈德·阿里说,厄立特里亚同意从埃塞俄比亚北部提格雷地区撤军,彻底终结这场从去年11月开始的,外部势力干涉的埃塞俄比亚内战。
内战时怎么打起来的?因为埃塞俄比亚是个散装的国家。
埃塞俄比亚的2/3的国土位于平均海拔2500~3000米的埃塞俄比亚高原,是青尼罗河等东非重要河流的发源地,水能资源丰富,被称为非洲水塔。海拔500米以下的地区炎热干燥,随着海拔升高,水汽凝结,降水增多,适宜人类生存。因此从古代遗迹到今天的大城市,无一例外分布在1500~2500米之间。这也让埃塞俄比亚是一个历史可追溯、与外界交流颇多的的非洲文明。
据希伯来圣经《列王纪上》第十章记载:公元前1000年左右,非洲示巴女王为向所罗门王求学,来到以色列王国。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了埃塞神话传说:示巴女王是埃塞俄比亚的女王,在耶路撒冷向所罗门王求学期间与其发生关系,生下曼涅里克一世,也就是说埃塞俄比亚首任国王。
青年时期的曼涅里克一世来到以色列留学。回国时,所罗门王送他一个复制的约柜,但曼涅里克一世将其与真约柜掉包,带回埃塞俄比亚。传说称,真约柜仍在埃塞俄比亚。
公元一世纪,提格雷人为主的阿克苏姆王朝(近埃塞俄比亚北部)崛起,它是埃塞俄比亚历史上最早的朝代。330年左右,基督教传入埃塞俄比亚,直到5世纪才较稳固。埃塞也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基督教神权国家。
7世纪,阿拉伯帝国崛起,逐渐包围了整个欧洲基督教世界。1270年,埃塞俄比亚中部的阿姆哈拉人建立所罗门王朝,自称上溯到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统治了今天包括埃塞、厄立特里亚和吉布提等地区。
15~16世纪,埃塞成为欧洲人口中约翰王领导下信仰基督教的东方强国,但事实上它是一个邦联性质的国家,由众多自治王国结合而来。受阿拉伯帝国的影响,部分王国改信伊斯兰教。每一个自治王国的国民,变成了今天埃塞俄比亚的不同民族。如今,虽然基督教仍是埃塞第一大宗教(62.8%),但33.9%的人口是穆斯林。这些都奠定了埃塞俄比亚纷繁复杂的国内矛盾,为分裂问题埋下伏笔。
随着殖民狂潮和冷战格局下的去殖民化运动,共产主义思潮也来到埃塞俄比亚,出现了厄立特里亚解放阵线、厄立特里亚人民解放阵线(厄人解,奉行阿尔巴尼亚的霍查主义)、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提人解)、奥罗莫解放阵线等影响较大的左翼组织。
1974年9月12日,左翼军人发动政变推翻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成立社会主义埃塞俄比亚临时军政府,即“德尔格”。11月23日,阿姆哈拉民族主义者的门格斯图刺杀立场温和的德尔格主席,由此逐渐掌握实权。1975年3月21日,德尔格废除君主专制。1977年2月,门格斯图建立军政府专制,时至1979年,埃塞仍然没有宪法、议会和政党。
1977~1978年,为争取苏联援助,门格斯图一边对外声称信奉共产主义(先后组建了埃塞劳动人民党组织委员会和埃塞工人党并担任第一书记),另一边却残酷镇压共产主义政党(亲中的埃塞人民革命党和亲苏的全埃塞社会主义运动党),制造“红色恐怖”。
1977年7月23日,自称信奉社会主义的索马里对埃塞东部欧加登地区提出主权声索(此地主要居民为索马里人),门格斯图在苏联支持下与索马里开战,欧加登战争爆发。厄里特里亚的穆斯林与部分欧洲新教徒组成“自由解放军”,趁埃政府军与索军激战之机会发起叛乱。1978年3月15日,索军战败,欧加登战争结束。然而,“自由解放军”却难以歼灭。
1985年10月,孤注一掷的门格斯图在苏联、东德、利比亚、南也门支持下,发动红海战役,调集85%的兵力,意图一举摧毁厄人阵。但厄军在伊萨亚斯的指挥下以弱胜强。
1989年初,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埃革阵,EPRDF)成立。由提人解(主导政党)、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运动(1994年更名为阿姆哈拉民族民主运动,2018年更名为阿姆哈拉民主党)和南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阵线(1992年改名为南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运动)三个党派组成。1990年,奥罗莫人民民主组织(2018年更名为奥罗莫民主党)加入。
1990年,苏联的援助几乎终止。又逢干旱和饥荒,门格斯图的政治地位被削弱,埃塞内外交困。门格斯图宣布放弃社会主义制度,实行经济自由化。1991年5月28日,厄人阵与埃革阵联手攻克亚的斯亚贝巴,推翻门格斯图政权。门格斯图和3000名官员逃往国外。“提人阵”主席梅莱斯·泽纳维担任埃塞临时总统。厄全境被解放,成立厄临时政府。埃塞俄比亚长达16年的内战正式结束(自海尔·塞拉西被推翻算起),直接或间接导致140万人死亡。
厄临时政府随即与埃塞过渡政府达成协议,决定于两年内举行全民公决。1993年4月23~25日,厄全民公决,绝对多数赞成厄独立。同年5月24日,厄立特里亚正式独立。1995年,埃塞新宪法生效后,梅莱斯·泽纳维担任总理,直到2012年病逝于任上。
厄立特里亚独立后,埃厄两国又在1998年5月爆发战争,2003年基本结束。埃塞百废待兴,民生凋敝。埃塞政府通过“民族自决”的法律,赋予地方高度自治权,缓和民族矛盾,经济有所起色。
梅莱斯病逝后,南埃塞俄比亚人民民主运动的海尔马里亚姆·德萨莱尼接任埃革阵主席和埃塞俄比亚总理,继续推行梅莱斯政府的政治路线,提人解仍掌握实权。
奥罗莫人占今埃塞总人口的34.4%(伊斯兰教占一半,基督教占1/3),聚居于埃塞南部。中部的阿姆哈拉人占人口的26.9%(基督教)。两者对只占人口6%的北部提格雷人长期把持政权而不满,试图以整合政党、炒作民族矛盾的方式赢得选举。2018年,海尔马里亚姆因日益动荡的国内局势而被迫辞职,奥罗莫民主党的阿比·艾哈迈德就任埃塞总理,实现了政党轮替。但这也埋下了执政联盟松散,内部因民族问题而难以团结的病根。
阿比政府实行开明的国内政策,包括解禁媒体、赦免政治犯,推动经济改革。对外则缓和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与吉布提签署港口协议,吸引中国投资。2018年7月8日签署埃厄《和平友好联合宣言》,正式结束战争状态并因此获得2019年诺贝尔和平奖。
但是,这些新政还远远不够。埃塞是非洲人口第二多的国家,足有1.1亿人,70%的人口年龄不足30岁,解决教育和就业问题迫在眉睫。基础设施建设短板很大,2013年,埃塞总电气化率自由24%,城市覆盖率85%,农村覆盖率仅为10%。但是,埃塞外汇短缺,贫富差距扩大,社会矛盾愈加激烈。就任之初的阿比曾被警察部队的内鬼投掷手雷,幸而无事。数百军人要求加薪强闯总理府,阿比靠人格魅力,与士兵一起做俯卧撑,解决了军事政变的危机。
2019年12月1日,埃革阵解散,除提人解外,其余全部成员党和附随党(阿法尔民族民主党、本尚古勒-古马兹人民民主团结阵线、埃塞俄比亚索马里人民民主党、甘贝拉人民民主运动和哈勒尔民族联盟)合并为“繁荣党”,国内形成了强大的政治共识。为此,阿比政府屡次镇压国内示威,逮捕激进的反对派人士。作为回应,地方武装制造暴力事件,局部安全局势逐渐恶化。
2020年本是地方选举年,但联邦政府以新冠防疫为由推迟选举。9月,在未经联邦政府批准的情况下,提格雷地区擅自举行选举,把繁荣党排除在外。央地矛盾激化。
在提人阵的长期经营下,提格雷州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拥有重武器。11月初,提人阵武装向驻扎在该州的埃塞政府军发动袭击,政府军还击。
2020年11月4日,埃塞俄比亚总理阿比·艾哈迈德(Abiy Ahmed Ali)宣布向该国北部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进攻。大量难民逃亡苏丹。来自联合国、美国、欧盟乃至梵蒂冈等国的停火呼吁被阿比总理拒绝。以暴力手段永久解决提格雷分裂势力的意图非常明显,这样一来还能震慑国内其他分裂势力。
内战期间,提格雷州断电、断网、手机信号中断,进出道路中断。11月14日,厄立特里亚首都机场被提人阵武装发射的火箭弹袭击,理由是该机场被埃塞政府军使用。厄军宣布与埃塞国防军一道打击提人阵。
11月15日,因复兴大坝问题而与埃塞僵持不下的埃及、苏丹两国举行联合军演,可谓落井下石。然而,厄军却以协助平叛为名,屠杀提格雷州边境城市和村庄的平民。由于这些人以阿姆哈拉人为主,埃塞政府视而不见,坚决表示无平民受伤。厄立特里亚也否认厄军的反人类罪行。2020年底,阿比宣布战争结束,埃塞国防军获胜。
据《卫报》和CNN在2021年2月26日发布的报道,2020年11月30日前后48小时内,Dengelat 镇附近有数千人被屠杀,几万人逃离家乡。当天是东正教节日,厄军士兵专挑此日发动无差别屠杀。厄军逼迫母亲捆绑自己的孩子 ,逼迫孩子看全家人被打死,令人发指。还把平民捆起来作为练习射击的靶子,为节约子弹直接爆头,很多尸体在被埋葬之前就被秃鹫吃掉了。
内战爆发前,提格雷州就有10万人流离失所,60万人靠粮食援助才能活命。如今形势更为严峻,出现严重人道主义危机。然而,新一轮内战制造了20年以来前所未见的大规模难民潮,联合国已在埃塞俄比亚设立了4个难民营,接纳了9.6万名难民,2021年4月中旬又增加了10万名难民。目前,埃塞提格雷地区有超过500万人急需粮食援助,其中35万人面临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