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重掌阿富汗: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2021年08月17日 66 次浏览昨天写的文章,感慨塔利班行动太快,痛骂美国人扶植的傀儡太菜。但是,重新掌权之后的塔利班,会给阿富汗带来怎样的未来?曾经炸毁巴米扬大佛的他们,仇视现代文明、笃信政教合一的他们,关闭喀布尔大学的他们,推行严酷伊斯兰教法的他们,能行吗?
至少20年前,中国没有承认塔利班政府。
我很感慨的是,面对同一个场景,不同立场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解释。例如,离开喀布尔的道路水泄不通,汽车被丢弃,人们扛着大包小包步行。300人的飞机挤上1000多人,美军不得不鸣枪示警乃至向人群开火,人们攀附在旋梯上,相互踩挂,像一道“民主之梯”,仿佛回到1975年西贡的美国大使馆的房顶。15日晚,800人挤上额定搭载100人的美军C17运输机,挤不上的伴着飞机在跑道上奔跑,三个人扒住起落架,不幸从高空坠下。
精英主义者说,阿富汗人在用脚投票,暗示塔利班草菅人命,原教旨主义恐怖残酷。民众主义者说,美国豢养的宠物们、脱离群众的小布尔乔亚们害怕被清算,携家带口挤破头也要离开祖国——只要是反帝斗士,都值得钦佩。
问题的关键是,这些逃亡的人是谁,持何种意图?谁都说不清,但谁说的都有道理。这就造成了,塔利班很坏但获得广大贫民支持,阿政府很腐败但更加世俗文明民主进步的扭曲感。
谁才是人民?广大乡村中、山沟里的,大字不识、自幼信仰伊斯兰的农民,还是居住在城市中,挣北约士兵的服务费,花美国政府的救济金的中产阶级、买办阶级和资产阶级?喀布尔机场早就被美军接管,不许平民进入。而一张机票要2000美元,是阿富汗人均GDP的4倍多。
一种危险的论调是,阿富汗贫民愚昧、狂热,所以塔利班即便获得支持,也是极端恶劣、别有用心的民粹政治、乌合之众。请问,市民阶级就是人民的全部吗?贫穷和落后是原罪吗?发动群众、团结群众,难道错了吗?宗教保守主义之外,阿富汗社会怕是没有任何高效“粘合剂”。
继而,为了一个精心粉饰的民主、一触即溃的现代化、权贵专属的文明和繁荣,牺牲主权、忍受侵略、允许少数人享受民脂民膏,都是可以接受的吗?如果能,为什么阿政府只坚持了10天不到?
问题依旧是“谁才是人民”。我不想陷入“大国崛起”还是“小民尊严”的讨论中,也不想讽刺、嘲笑关心国际形势的低薪水人士。我只是很反感那些仗着一点知识、文化,过着平民日子却自诩精英、自命不凡的人。谁不知道民主好,谁不知道自由高?中国人对民主和自由的向往,不代表着对西式民主和自由的绝对追捧,也不代表着对最广大人民的否认和鄙夷。人民终究是多数,素质终究不同于精英,小资是人民,平民不也是人民吗?
你说,那些吃不饱饭却“厉害了我的国”的人既可悲又可怜,那么一个中产阶级的人却做着旧社会精英启迪人民的幻想,不也是一样的可笑吗?很浅显的道理。
你不能说,一个爱国的人,只是因为工资低,过着不如你的,局促而忙碌的生活,就说他不爱自己、不幸福、被洗脑、被欺骗。我坚定地相信,面对旧社会地主家的佃农和长工,工厂里泣血的工人和童工,秉持精英视角的知识分子们又要痛斥中国人的麻木。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唯独把人民看扁了,要求着我来拯救人民,这才行。这就是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的状态。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幻梦中自我陶醉,无非是另一种自欺欺人的狂热而已。他们坐着布尔乔亚的梦,在资本主义的奢侈中沉睡不醒,一个建立在剥削、吃人、血腥的旧社会,便是他们的好日子。
一群懂得表达的人民群众,便成为知识分子眼中最大的罪恶,因为我们百姓打破了他们对知识的垄断,他们再也骗不了我们。他们再也无法将精心掺杂的私货、努力编织的谎言塞给我们,他们再也无法暗自嘲笑仰其鼻息的我们,他们狂躁地搜罗所谓“证据”,竭力装聋作哑、装腔作势的样子,反而惹我们发笑。
他们以为我们就那么回事。其实,他们也就那么回事。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要爱具体的人,不要总是想着爱抽象的人。”在喀布尔撤离潮中,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者看到了不同的“人”,都很具体,但事实上任何一方抽象起来都不能代表所有的人。这才导致了一场鸡同鸭讲一般的讨论,双方争辩不休。
推而广之,要爱具体的、真实的中国,不要总是向着爱抽象的中国。作为伊斯兰国家,阿富汗喀布尔有一块专门为北约士兵服务的繁华街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最广大地区的3000多万人则生活在风沙干旱、贫穷困苦中。
中国也是如此:大国重器也好,北上广深也罢,外交博弈也好,军事装备也罢,都是中国的抽象化符号。越是沉迷于此,遇到现实中的不如意,便越是产生落差而感到失望。中国是鲜活的,中国也是多面的。看多了“厉害了我的国”,就要想到6亿月入不足1000元的人;看惯了研究生烂大街,就要想起94%的非本科学历人口;逛遍了一线城市,别忘了中国的3000多个县城、66万个农村。认识它们,接受它们,改善它们。
爱国,先爱人。爱人,先爱己。何谓“人”?正是身边每一张切切实实却又触手可及的,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作为一个拥有久远的把集体主义历史的古老国家,中国必须平衡集体主义与个体价值之间的关系。任何政策、法律在制定、颁布、落实时,都应让“人民”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象为每一个独立的人。如此,每个人才能切切实实地摸到国家呼吸的脉络,让每一次宏大的叙事、集体的感动不再苍白。
我有些困了,打字手飘,可能前言不搭后语。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