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0日下午，一艘货轮从千叶县出发抵达日本冈山县仓敷市水岛港，船头发现了一具鲸鱼尸体。显然，货船在航行途中撞上了这只鲸鱼，但船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日本是一个频繁捕鲸的国家。它漠视鲸鱼生命的行为由何而来？

19世纪，石油还没有大量开采。鲸鱼的脂肪可制成鲸油，既是宝贵的机械润滑油，还是非常优秀的照明燃料。

英、法、美、荷、西等欧美发达国家均派出大量捕鲸船捕鲸，规模最大的是美国。十九世纪中叶，美国捕鲸业每年获利1100多万美元，业界报酬非常丰厚，每位船员一次出海的收入相当于工人半年的工资。

随着石油的广泛开采，矿物油制成的润滑油逐渐取代鲸油，第一次捕鲸浪潮逐渐消退。然而，随着捕鲸技术的逐渐进步——1863年挪威人斯凡特福尼恩发明捕鲸炮，各捕鲸国推出捕鲸子母船分工制，以及南大洋发现大批的鲸群，都使捕鲸业再次繁荣。主要原因是：石油产品的精加工技术还并不成熟，制成的润滑油成本高，效果差，捕鲸技术革新又大大降低捕鲸风险，提高了制得润滑油的效率。

捕鲸业其实是欧美发达国家原始资本原始积累的一环，日本反而是后来者。

鲸鱼资源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鲸鱼大多栖息在公海，而且具有长途迁徙的习性。任何国家都不能垄断本国境内的所有鲸鱼资源。两次捕鲸狂潮使全球鲸鱼资源遭到毁灭性打击。露脊鲸、灰鲸、抹香鲸、蓝鲸等个头大、脂肪多的鲸鱼几乎被捕杀殆尽。

为了持续利用鲸鱼资源，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世界主要捕鲸国做出了很多尝试，过程非常曲折。先前拟定的一些公约存在很多不足：一些重要捕鲸国不肯参与；竞争最激烈的南大洋也没有做出限制；保护的鲸种数量不全；法律效力难以贯彻——明文规定必须保护的小体型鲸鱼和哺育幼崽的母鲸也被捕杀。

二战刚结束时，欧洲、日本等国石油工业百废待兴，捕鲸业再次繁荣。正在全球鲸鱼资源岌岌可危时，1946年，各捕鲸国制定了有序开发境内鲸鱼资源的《捕鲸管理国际公约》，成立了保障《公约》实施的国际捕鲸委员会（IWC）。委员会为每个捕鲸国划定配额制，挪威曾因配额不均而两度退出《公约》，日本也曾于1961年退出《公约》。

1982年，由于国际鲸类资源枯竭，IWC发布禁令，要求各成员国全面暂停捕鲸至1990年。1990年，IWC再次对全球鲸类资源展开评估，决定延长禁令，至今仍然生效。

禁令中，少数族裔的非商业捕捞行为被豁免，比如北美的因纽特人、印尼拉马勒拉村的抹香鲸捕捞等。主要原因是零星捕杀不会威胁到全球鲸鱼资源的恢复。何况，上述少数族群要是不捕鲸，就会被活活饿死。

为了保障禁令通过且不被推翻，很多环保组织利用IWC“3/4以上成员国赞成才能通过”的规则，鼓励非捕鲸国加入IWC，给捕鲸国造成显著掣肘。中国不是捕鲸国，加入IWC的原因是世界自然基金会同意资助100万美金，支援中国大熊猫保护工作。

支持禁令的国家——比如澳大利亚和巴西——的主要原因是鲸鱼带动了海岸观光旅游业。鲸鱼观光旅游能为世界上近期50个国家带来10亿美元以上的收入。

日本一再认为，鼓励非捕鲸国加入IWC是典型的“买票”行为。因此拒不承认禁令的合法性。美国威胁称：如果日本不接受捕鲸禁令，将减少对日本水产品的进口，取消日本在美国专属经济区内的渔业配额。高压之下，日本被迫于1986年接受禁令，中止商业捕鲸。

对禁令深表不满的不仅日本。1992年，挪威与同样反对禁令的冰岛、法罗群岛、格陵兰等地走到一起，组建了独立于IWC的区域性自然资源管理组织——北大西洋海洋哺乳动物委员会。1994年，挪威重新开始商业捕鲸。2006年，冰岛也重新开始商业捕鲸。

日本最憋屈：强行抵制禁令，反遭美国打压；转变思路，把海豚湾里的日本捕鲸者说成“原住民文化族群”却被IWC驳回。于是，日本利用政策漏洞，开展“科研捕鲸”。日本“科研捕鲸”常常超出IWC配额，且多次前往鲸类资源保护区——南大洋非法捕捞。

日本有样学样，以牙还牙。既然环保组织能“买票”拉不支持捕鲸的国家加入IWC限制日本，日本也可以通过“经济援助”的方法“策反”小国，最终在投票中反败为胜。

圣卢西亚、圣文森特、格林纳丁斯、安提瓜、多米尼加、格林纳达、圣基茨、尼维斯等加勒比海国家，以及危地马拉、马绍尔群岛、柬埔寨，马里和蒙古国等均收到过日本的渔业补助和近百万日元的技术合作。

日本提议：今后IWC投票采取不记名方式，明显为了洗清“买票”的嫌疑。但这项提议被驳回了。

日本的一系列小动作引起部分成员国的警惕。2018年9月，IWC巴西峰会上，巴西提出《佛罗里亚诺波利斯宣言》。《宣言》不具约束性，但主要内容是：将IWC的职责从“可持续利用”鲸类资源改为“全面保护”鲸类资源。《宣言》获得40个国家赞同，反对国只有27个。这彻底改变了IWC的性质，日本再也无法通过正常途径重启商业捕鲸，因此退出IWC。

作为曾经的世界捕鲸大国，美国之所以拒绝捕鲸，与环境污染、生态破坏等环保意识觉醒关系不大，主要是成熟的石油化工完全取代了捕鲸。站在道德高地上限制捕鲸，还能收获好名声。再说了，只有鲸鱼资源充足，各国才能共同利用。资源崩溃，谁都没法捕鲸。

随着人类现代化的不断发展，工业垃圾造成的环境污染日益严重，大量垃圾排放在海面，而鲸鱼呼吸时必须浮到水面。污染和垃圾对鲸鱼造成了很大影响。而且，更加疯狂的现代捕鱼业使得渔业资源急剧减少，鲸鱼缺乏食物就会被活活饿死。上述两条才是部分鲸鱼濒临灭绝的重要原因，残酷捕杀只是原因之一。

鲸鱼的胃口大，但对渔业资源的破坏作用远远小于对渔业资源的促进作用。鲸鱼的屎尿是伴随着浮游生物的大繁荣，尸体沉入水底为缺少光照的深水区带来养料。“鲸泵”实现了觅食区和繁殖区的资源交换。这些都大大刺激了渔业资源的繁荣。

日本退出IWC后，放心大胆捕鲸难度较大。既然连国际公约都可以公然抛弃，日本今后在国际贸易、舆论上的压力丝毫不减少，产生“不可靠”的负面印象。冰岛和挪威就是前车之鉴。

况且，鲸油已被石化产品替代，光靠吃鲸肉无法支持庞大的捕鲸产业的。日本的鲸食传统也比国际市场中更加优质的其他肉食冲击，鲸鱼肉重金属超标也广为人知——日本国民对鲸肉的依赖已经早不如前。

退出IWC时，日本政府特别强调：日本只会在本国领海和专属经济区内重启捕鲸，不会涉及公海领域，尤其是南大洋。日本退出后，将继续向IWC提供数据，为国际鲸类资源管理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