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门”为何关闭?土库曼斯坦如是说
2022年01月09日 80 次浏览1月7日,土库曼斯坦总统库尔班古力·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下令,要求政府拿出方案,扑灭“地狱之门”的大火。
“地狱之门”的全称是达尔瓦扎天然气坑洞(Darvaza Well),位于土库曼斯坦达绍古兹州南部,靠近阿哈尔州边境。1971年,苏联地质勘探队赴此地勘探油气,突遭地质坍塌,形成一个60米宽,20米深的巨坑,不断向外释放天然气(易燃易爆)和硫化氢(恶臭且剧毒)等危险物质。考虑到洞口太大,气流猛烈,无法收集,勘探队不得不引燃了气体。本以为数周之内有害气体就能燃尽,未曾想熊熊烈火竟燃烧至今,成为土国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指出,50年来,“地狱之门”不仅浪费了海量天然气,未燃尽的气体也破坏了周围环境,影响了居民的健康。然而,目前尚无可行的扑灭方法。
土库曼斯坦在国际格局中的存在感极低,若不是今日新闻,很少有人会记得这个前苏联加盟国。土国领土面积与中国四川省相当,是仅次于哈萨克斯坦的中亚第二大国家。人口仅572万,绝大多数居民信仰逊尼派伊斯兰教。土国西邻里海,深居亚洲内陆,80%的领土被卡拉库姆沙漠覆盖,是世界上最干旱的国家之一。
然而,土国干旱的沙漠下,蕴含着丰富的油气资源。2019年,土国天然气探明储量430万亿立方英尺,占全球的5.9%,位居世界第五。土国的石油储量多达208亿吨,还有8亿吨褐煤。不出所料地,土国是一个纯粹的能源出口国。在土国,天然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家用燃气免费,电费亦全免。
地缘上,土库曼斯坦与哈萨克、乌兹别克、阿富汗、伊朗等国接壤,是通衢之地,故而是极端宗教势力和恐怖组织着力渗透的目标。土国是最积极推行去俄罗斯化政策的中亚国家,也是中亚第一个将文字字母改为拉丁字母的国家。去俄化后,土国转向突厥化,成为东突势力的根据地之一。
苏联解体前,苏联政府拨付巨款,为土库曼修建重要基础设施,诸如列宁大运河(今卡拉库姆运河)等。第一任总统尼亚佐夫是原共和国书记,苏联时期就是土库曼的土皇帝,苏联解体后继任总统,成为臭名昭著的独裁者,自封“土库曼人民之父”(土库曼巴希)。1992年6月,第二次总统大选中,此公以99.5%的得票率连任。
1994年,塔利班军队横扫阿富汗,原教旨主义有向土库曼扩散的趋势。尼亚佐夫认识到,大国很可能以此为由深度介入中亚格局,但以土国的实力只能充当棋盘。为此,尼亚佐夫政府决心退出大国博弈。
1995年12月12日,联合国正式承认了俄、中、美等26国提出的《关于土库曼斯坦的永久中立协议》,正式确认土库曼斯坦成为永久中立国。土国由此成为第一个由联合国确认的永久中立国。同月,土国将永久中立国地位写入宪法:不参加任何有明确指向性的政治集团,不允许任何国家在土国建立军事基地,承诺不拥有任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2015年6月,第69届联大再次通过决议,支持土国永久中立地位。
在外部环境稳固之后,1999年12月,第五届人民委员会、长老会议和民族复兴运动联席会议授予尼亚佐夫“终身总统”地位,并将其写入宪法。任内,尼亚佐夫兼任总统、总理和总司令,打造了中亚军阀与苏联集权政治结合的政治制度,独断专行、倒行逆施,大搞个人崇拜。土库曼斯坦由此逐渐倒退回前现代社会,形同中世纪宗教国家,十分保守封闭,几乎与世隔绝。
例如,此公闭关锁国,限制外来游客数量且禁止其在街上拍照。2005年,此公将全国各地所有医疗设施全部集中于首都,各地方的数千名医务工作者被裁撤,还要求全国各地百姓前往首都治病,直接导致土国人均寿命退回非洲水平。此公宣布霍乱和艾滋病等传染病为“非法”,禁止以任何方式提及上述疾病。此公严禁一切舞蹈、戏剧、体育活动和车内广播,取消全体公民的养老金,把性行为列为“国家行为”,禁止使用化妆品,规定男性不得蓄须、留长发、镶金牙。
此公修改了十二个月份的名称,把一月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三月是此公母亲的名字,九月则用他心灵探索的结晶——《灵魂之书》命名。一周七天的名字也被此公修改,“面包”一词也被改为此公母亲的姓名。工厂、农场、学校乃至商品均以“土库曼巴希”冠名。所有军人和大学生都佩戴着印有领袖头像的手表。中小学生须在早上上课前宣誓:“如果我背叛了伟大的萨帕尔穆拉特·土库曼巴希,就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全国百姓均须在饭前祈祷:祝总统身体健康。为了监督上述规定的执行情况,此公极大扩充了警察部门的规模,便衣警察甚至在街上偷听百姓对话,土国由此成为警察国家。
尼亚佐夫任内,土国科学院和所有图书馆均被关闭,苏联时代的书要批准备案后才能借阅,其他书籍均被焚毁或封存。为数不多的公开出版物全是尼亚佐夫的作品,特别是尼亚佐夫的自传《鲁赫纳玛》(Ruhnama),它被称为土国的“当代圣经”,是法定的“国民最高精神纲领”和“国家艺术与文学的根基”。2006年3月,尼亚佐夫在电视节目中宣称:真主告诉他,任何读过该书三次的学生都可以自动上天堂。
《鲁赫纳玛》是全国所有学生早读时的必读内容,是中小学和公务员的必修教材,也是机关、工厂和军队的年度考核项目。土库曼国立大学甚至为此书专辟系别,配备有专研此书的教授。就连驾照考试前,都要修满16学时的《鲁赫纳玛》课程。在尼亚佐夫任内,不学此书者,无法在土国立足。
在土国的大街小巷,尼亚佐夫的塑像和画像随处可见,塑像足有14000座。最奢华的一尊尼亚佐夫纪念碑位于首都阿什哈巴德市中心,它修筑于1994年5月,不惜拆除了原址上的列宁纪念碑,碑高100余米,四周各有360级台阶,通体镶金,还能跟着太阳转动。尼亚佐夫还斥资1亿美元,在家乡修筑了中亚地区最大的清真寺,命名为“土库曼之父的精神清真寺”。此公解释称:“我承认,有太多的雕像、画像和纪念物,我在其中并不能找到快感,但是人民出于他们的心愿,执意要求这么做。”
2005年2月,尼亚佐夫宣布放弃终身总统地位,承诺在2010年举行下届总统选举。2006年12月21日,尼亚佐夫病逝,享年67岁。根据宪法,议长阿塔耶夫继任总统,但当天下午就被逮捕。副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外界认为是尼亚佐夫私生子)在国家安全委员会紧急会议上选为代总统。12月26日,土国人民委员会宣布2007年2月11日大选,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当选。2012年2月12日,现总统得票率高达87.14%,连任。2017年2月12日,现总统(人民民主党)以97.69%的得票率继续连任。
就任之初,别尔德穆哈梅多夫下令,要在三个月内彻底清除全国各地的尼亚佐夫雕像、纪念碑,12个月份恢复原称,农村地区的医院相继重新开张。2007年,土库曼发行新货币,拿掉了旧币上的尼亚佐夫头像。然而土国仍然保持对外封闭状态,至今仍保留着晚11时之后实行宵禁的政策。2020年,土国互联网普及率仅为20%,且停留在2G水平,网站几乎全被封锁,2020年2月,土国政府宣布不再资助本国科学院,令人十分费解。现总统自称“护国者”,把前总统向日葵一样的金色雕像挪往首都郊区后,又在原址上修建了21米高的金色雕像。
目前,土国已经建成向东、向南和向北的三大能源输送通道,天然气几乎是该国唯一的现代产业。其中东向通道ABC三线已建成,D线正在建设,预计每年输气650亿立方米。2017年,土库曼斯坦是中国管道天然气进口第一大国,占同期中国管道天然气进口总量的84.6%。
土库曼斯坦正在朝着《道德经》中“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发展。这种在经济和科学上放弃绝大多数现代发展机会的国家,还真对得起“中亚朝鲜”的绰号。看来,土国人民要在封闭、倒退、高压的状态下生存很久,尽管它看上去稳定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