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姑娘热度太高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写她。可无论是法俄总统会晤还是别的乱七八糟,都是在过去三年的日更推文中谈过的话题,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多道理,不想再说了。

2月10日,我刚刚返回上海,加班做实验,测了一整天的熔点。想早休息,简单说一点吧——著名爹味艺术家、主持人白岩淞先生在节目中说:“谷爱凌的妈精确计算时间以安排谷爱凌的生活学习,其中每天必须睡够十个小时,这也是她自认为的成功秘诀”,话锋一转:

“我们所有的父母和老师也要思考一下,有多少孩子可以睡够10小时?今后能不能睡够10小时呢?”

我无语了。我不知道白先生是真糊涂还是装哑巴,近十年来愈发艰难的世事、愈发固化的上升渠道,正化身为尖利的铁拳砸向人民群众——一个人的成功,仅靠个人奋斗是不够的,而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和打拼。

这些理论很真实也很赤裸,直到今天也有很多人难以接受,毕竟中国是一个两千年前就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国家,拥有一个在70年前就消灭了阶级的制度,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我们年轻人的父母和祖父母生活的年代,又恰好是改革开放革命时期前者遍地是机会,后者尊重个人奉献,于私于公,曾经的时代总是不亏欠奋斗的中国人。

但这些教条式的灌输,总是与80年代起积累的后遗症相碰撞。不是奋斗吗?可努力工作搭上半条性命只是资本家盘中的剩余价值。不是努力吗?卷死在独木桥上,考研上岸也就是那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他妈的高考是如此的单纯,只需要努力读书就能拿到好分。从此往后人生再无任何一场筛选、任何一次评价的结果如此公平,标准如此单一。

即便如此,一些人着手把卷子修改地更“灵活”,小镇做题家们明显跟不上新课标的变化,他们的老师也开始摸不着出题人的意图。另一些人干脆绕过独木桥,原来想上名校不只靠分数,而尽心换来的文凭也只是两张无足轻重的纸,社会优质资源的分配从来轮不到做题家染指。

咱们是单打独斗,拖着平板车载着贫寒而体弱的父母。别人的儿子即使口歪眼斜、目不识丁,身下却坐着宝马。怎么可能跑得过?何况,大多数地主家的儿子不仅不傻,还要比我们更优秀、更出色,就连努力程度也是一流。

这就是社会竞争。谷爱凌凌空飞起时溅起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无可企及的阶级差距。可以说,谷爱凌是在电梯轿厢里做着俯卧撑来到一百层的,现在18岁的她说俯卧撑真的有用,一群在地下室、洗手间忙碌的人却争相操练起来,幻想着原地飞升。

不要只看到谷爱凌每天睡满十个小时。谷爱凌每天睡十个小时考上斯坦福,小镇做题家睡够十个小时连二本都够呛。更诛心的是,教育在富人眼中是享受和消费,斯坦福人家考得上读得起,而在穷苦家庭,教育是一笔沉重的前期投资,做题家不一定考得上二本,考上了也不一定有钱交学费。

现如今,连完整、充足不受打搅的优质睡眠都是身份和阶级的象征——谷爱凌的生活有母亲的清晰规划,她的技术由重金聘请的教练支持,她的肩上没有生活的重担,她的热情可以不被打扰,她的专注得以长期保持,她的潜力得以完全开发,因此该睡觉时她可以放心睡。我们普通家庭甚至买不起一套滑雪板,一身护具,连滑雪场可能终身难进一次,每年往返中美两国的飞机票更是形同钝刀割肉。睡一觉起来还是买不起。睡上20个小时,30个小时仍旧买不起。

谷爱凌的父母是富有的高知,可以坦然而体面地活着。我们的父母在996,在还房贷,在与中年危机搏斗,在与慢性疾病抗争,无时无刻不在竭力生存,免得阶级滑落。

社会精英眼中的“艰苦奋斗”与劳苦大众是一码事吗?我看未必。站在云端、脱离群众地对百姓指指点点,装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显然是白最可气的地方。谷爱凌的回答是高情商也好,是无意识也罢,信以为真的人才是真傻,懂装不懂的人是真坏 。

哎。睡吧。明天7:30起。